须臾,便从各处走来五六个使女、小厮,点起预先设在凉亭之中的蜡烛、用一层薄纱将凉亭整个包裹起来、又驱赶拍死了五六只留在亭中的蚊子、最后再给皇帝赵昀和崇义公柴安风献上两盏茶水,动作也算是十分麻利的了。
凉亭经这么一布置,既没了蚊虫的袭扰,又得凉风的浸润,真是说不出的舒服和爽快。
“史老相国真是好福气啊,这样懂得享受,改天朕也照着这模样,在宫里也弄这么座凉亭。”赵昀说了句半开玩笑的话,想要活跃一下这里的气氛。
史弥远却不领这个情,冷冷道:“老夫已是油尽灯枯之时了,非有美景佳所才可勉强操劳国事。而皇上正值春秋鼎盛之时,恰可乘此年月、打熬筋骨、磨练意志,怎好耽于享乐?岂不闻孟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又是一番说教,说得两人哑口无言。
占了上风的史弥远得意地坐了下来举起茶碗,吹开飘在水里的几片茶叶,嘴唇碰了下茶水,大概是觉得太烫了,并没有饮茶而是又将茶碗放下,淡淡问道:“皇上和爵爷来见老夫,不知所为何事?”
柴安风已被史弥远磋磨得没有脾气了,却也不想就此认输示弱,就是闭着嘴巴不说话。
赵昀无奈,只好答道:“是这样的。最近朝廷里事情多,又是官场争斗、又是金兵压境、又是临安粮荒,朕被搞得不胜其扰,觉得这些事情总要一件一件解决了才好。朕看,最要紧的,还是要朝廷上下一力齐心,不要在再相争斗了为好。”
“哦?朝廷里有争斗吗?皇上,请恕老夫老眼昏花,虽然最近朝野内外出了不少大事,可官场上倒也还算太平,没见有什么争斗吧?”史弥远低着头、看着碗,不紧不慢地反问了一句。
这不是在睁眼说瞎话嘛!
柴安风听了,一下子就急了:“史老相公就别卖关子了,你逼我逼得好紧啊!又是想用奏章淹死我,又是想派兵丁困死我,我柴安风辛辛苦苦从金国会来,已经在外国吓得没了半条命了。怎么?另外半条命,史老相公也想收了去?”
史弥远抬起头睨了柴安风一眼:“爵爷这话——老夫就听不懂了。弹劾爵爷,是御史言官的事情,派兵围府是刑部和杭州府的事,同老夫又有什么关系?说老夫把爵爷逼急了,我看正好相反,今晚分明
是爵爷领兵硬闯相府才对吧?”
此言一出,竟把柴安风堵了个呆若木鸡……
史弥远高明就高明在这里,虽然人人都知道幕后主使之人是谁,却又拿不出证明主使之人是谁的证据。就算这件事情弄死了、弄垮了、弄臭了,就算是把柴安风一刀杀了,可史弥远摊开两只手,却依旧是干干净净的!
沉默了半晌,柴安风仍旧是无言以对,只得暗暗踢了踢皇帝的脚后跟,让赵昀再出头讲话。
皇帝赵昀是个没主意又软弱的人,叹了口气,道:“我们还是少说气话吧。不管有没有关系,史老相公在官场上那可是一呼百应的,只要老相国说句话,那些御史言官自然也就偃旗息鼓了。本来嘛,朕最近三五天只收到五六份弹劾柴安风的奏章了,翻开一看,也都是些陈词滥调,没啥新内容。朕看这事差不多也该有个了解了。”
皇帝说出这话,貌似是迫于无奈,可说得也入情入理,一下子让史弥远和柴安风都看到了皇帝的成长。
因此史弥远不敢再小觑面前这位九五至尊,正色道:“皇上此言在理。此事的确应该有个了结了,可了结也得要有个了结的办法。”
“什么办法?”柴安风追问道。
“此事有碍物听,老夫也不得独专,还是应当交刑部按律审谳为好。”史弥远答道。
废话,要真是这种做法,皇帝求情又有什么用?
柴安风听了这话,心里当然不服:“用得着刑部审问我吗?我这人问心无愧,轮不到刑部这些恶鬼、酷吏审我!”
史弥远冷笑道:“那好啊,既然柴爵爷觉得自己问心无愧,那让刑部审审也好。要真没审出结果来,不是正好可以堵住那些御史言官的嘴么?”
柴安风又被堵得一愣,心想:刑部这些人是逼供、诱供的行家里手,只要史弥远有了指示,就是死人,刑部也能问出个一二三来,就连让死人唱“哆唻咪”都可以!
这一点,就连皇帝赵昀都知道,忙道:“这就免了吧?刑部这地方……不是人待的,崇义公柴家,那是太祖武德皇帝都关照过的,哪能送刑部问罪?”
“国法就是国法。”史弥远老眼一瞪,“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是柴爵爷了。至于太祖遗训,等审谳之后,刑部定罪时必然会有所考量的。”
皇帝赵昀虽然不理事,却也知道刑部是史弥远的势力范围。要是由听命于史弥远的刑部主审此案,柴安风一百条命也没了、一百个脑袋也
砍了……而且以刑部那些老油条的本事,自然可以把这件案子办成毫无瑕疵、天衣无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