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的这件案子,实际上是自己同史弥远的一次正面交锋,并且官场上的交手比起战场上的搏杀,更加险恶、更加无耻、更加残酷。毕竟两军交战,那是明刀明枪地交锋,一方砍死另一方也就算打完了;可官场之上,输了的不仅自己输了,连带着自己背后的势力、家小、子孙后代,那都会被牵连进去,永无翻身之日!
不过柴念云这话也给柴安风提了个醒——既然在背后操控那么些御史言官的是史弥远,哪又何必一个一个地去找那些傀儡僵尸的麻烦?索性来他个快刀斩乱麻,直接去找史弥远不就行了
?
于是柴安风忽然一抬头,喝道:“史弥远,老子来了!”
这话把柴念云吓了一跳,结合着柴安风说话的前言后语,更是吓得她心惊胆战:“老弟,那你该不是,不是要去把史老相公给杀了吧?”
“你当我傻啊?”柴安风忽然“噗嗤”笑了出来,“杀了史弥远,我也要偿命。他一个一只脚已经踩到了棺材板里的枯木头,凭什么让我跟他同归于尽?我只不过是想找他当面对质罢了。黄有功,跟我走一趟!”
清朝跑官、要官之风极盛,到了乾隆年间宠臣和珅当政的时候,和珅府邸之前日日都有无数官员等着“和大人”的接见,比百官上朝还要热闹。因此,和府所在的柳荫胡同,又多了额个诨名,叫做“补子胡同”,说的就是这条胡同里头时时刻刻都能看见清朝官服正面缝着的那块补子。
钱,肯定是清朝和珅的多。
可论起权力来,南宋的史弥远可要比和中堂大得多了。
毕竟和珅再怎么受宠,也不敢得罪乾隆皇帝,等乾隆皇帝一死,毫无根基的嘉庆皇帝一道圣旨、一根白绫就夺走了这个权倾一朝的和大人的性命。而史弥远呢?别说是得罪皇帝了,就是矫诏改立皇帝的事情他都做得出来,有了这等拥立之功,史弥远愈发权势熏天。
因此,史弥远的府邸前面,同样是门庭若市,文武官员成群结队地等候着“史老相国”的接见。一时轮不到接见的,便三五成群地交头接耳,谈论一些朝廷里的传言秘闻,又传播一些哪位官员收了贿赂、哪位官员纳了小妾、哪位官员生了儿子之类的逸闻。
更有一些脑筋灵活的商人,就地摆起摆起了摊子,专门给这些不差钱的官员们服务,让他们在枯等之余能够吃两块烧饼、喝两口清茶……
就这样一幅热闹的场面,不知情的人见了,还当是临安城里在摆庙会呢!
说是庙会倒也差不多。
并且寻常庙会供的如来佛祖、观音菩萨、真武大帝、城隍老爷灵验不灵验都还不知真假,可史弥远老相公那可是一尊切切实实的真佛,巴结上了他,那可就是平步青云、鸡犬升天,得罪了他那可就是四处碰壁、倒了大霉了……
不过柴安风懒得搭理这里的歪门邪道,直接从众官员中间穿了过去,走到史弥远府邸那扇又高又宽的朱漆大门前面,伸手就要拍。
不料柴安风刚抬起了手,身后便传来粗暴的声音:“嘿,你干嘛呢?不知道排队吗?老子前天夜里就来了,都等了两天了,你小子倒好,刚来就想插队?”
回头望去,却见一个五大三粗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正瞪着眼冲自己怒吼,显然是一员等着史弥远接见的武将。
柴安风现在正有急事要办,懒得同他多废话,便道:“我有事,先插个队,很快就轮到你了。”
“你有事,老子就没事吗?没看见老子身上的官服吗?后边排队去,少给自己找不自在。”那武将恶狠狠说道。
柴安风看那武将身上穿的官服甚是华丽齐整,看服色也是个三品武将,官当得不算小了。可官再大,也没有柴安风的“崇义公”更大啊!
柴安风刚想反驳,偷空往自己身上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方才走得太急了,没有来得及穿上那身超品级的蟒袍,没法从官服上就吓住身后那个武将。
可柴安风却也不示弱:“叫你等等就等等,我的事肯定比你的要紧得多,让我占个先,完事之后我在天香楼给你摆桌酒。”
“老子是没吃过好酒好菜是怎么着?用不着你来摆酒。”那武将脾气不好,不但不领情,还抬手就打,“教你瞧瞧老子的厉害!”
他刚挥起拳头,柴安风身边的黄有功便立即出手,一把捏住了那武将的手腕,用力一拉,又往前一推,顿时失去平衡摔了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