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报,完颜合达陷入了沉思:眼下宋兵弃守樊城,襄阳重兵又全都集结在了汉江北岸,这正给了自己通过野外决战消灭襄樊宋国机动力量的绝好机会,可谓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然而面前的孟宗政则正极速往金国腹地冲杀而去,自己若是不及时追击,搞不好会闹出什么大乱子来……
踟躇了一阵,完颜合达忽然想明白了:孟宗政此战之前其实是被自己围困在樊城之内的,守城已是十分不易,根本没有余力组织突袭金
国腹地的行动,更绝不可能有后续援军跟在他区区千余骑兵之后——也就是说,孟宗政的行动不过是虚晃一枪、调虎离山罢了。
调虎?
我完颜合达可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傻老虎,而是狡诈的狐狸、残忍的狼!
于是完颜合达迅速下达命令:追击的八千骑兵分成两部,前头的四千人马继续尾随追击孟宗政,并命令前方部队层层截击,后面的四千骑兵则跟随自己返回樊城,务必要将身后的宋军全部歼灭!
军队的战斗力来自于组织。
有了匆忙赶回来的完颜合达的莅临指挥,原本被打得十分被动的金军立即恢复了秩序,略加整顿之后,便又向已合兵一处的襄阳、樊城军队突进过去……
完颜合达指挥若定,可毕竟有些心虚。
一来前方宋军已经集结起了前所未有的重兵集团,兵力已同本方不相上下,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全部消灭的;
二来金兵战斗力素来要不宋军强大不少,自己集结起来的又是金军中的能征惯战之师,可今日他面对的,也是孟宗政亲手调教多年的精锐的忠顺军主力,论起战斗力来并没有多少区别;
三来孟宗政这么一去,还不能完全猜透他真正用意,如今金国新皇登极、政局不稳,要是被孟宗政直接杀到开封城下,新皇帝盛怒之中,还不知会怎样处置完颜合达这个前朝旧将呢!
等不了那么许多了!
只有迅速解决面前的宋兵,才有机会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关键是一个“快”字,眼下已到了必须迅速解决战斗,哪怕付出再大的牺牲也不能逡巡犹豫的时候了!
于是完颜合达命手下副将取下腰间别着的号角,运足丹田之气便吹响起来。
这号角之声低沉婉转、蜿蜒起伏,仿佛一曲田园牧歌,又似地狱丧曲,直吹得人心惶惶、心胆俱裂。
老女真人原本在白山黑水之
间从事渔猎生计,在周遭契丹、室韦、契丹、匈奴等民族的不断压迫之下苟延残喘,也练就了其吃苦耐劳、绝境求生的不屈品格。耳中听到的号角之声,便是其围猎之时遇到熊、虎、豹等猛兽时,紧急招呼同伴过来帮忙时候所专用的信号,余韵绕梁足有上千年了。
因此完颜合达麾下女真勇士,听了这近乎融入在他们血液之中的号角之声,无不士气高昂、血脉膨胀,齐声呼喊起带着原始气息的口号,一步步向前压迫出去。
完颜合达又来了!
周遭陡然紧张起来的气氛告诉了孟珙这样的事实。
柴安风虽然是军事上的外行,却也感受到了局势的急剧变化,用几乎颤抖起来的嗓音问:“小孟将军,金狗怎么突然厉害起来了?是不是完颜合达到了?”
孟珙心里一样十分紧张,可他作为前军统帅,哪怕就是装,也要装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来就来了,有什么了不起?我早就想同完颜合达较量一下。眼下我手里有兵有将,来得正是时候!”
说着,孟珙抬高了嗓音:“兄弟们!金狗上来送死来了!大家努力杀敌,隔了首级好领赏嘞!”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众军虽在金军的围攻之中,却依旧被激励起了士气和决心,大喝一声,便齐齐努力抵挡住敌军的攻击。
孟珙倒也不是只知道一味死守的庸才,一面巩固战局、一面组织小股精兵向敌军发起反击,反正不能让完颜合达指挥起来太过轻松随意。
柴安风虽然身处战局核心,可身边却有黄有功带领的装备精良的五十名亲信家丁的严密保护,又有苏南雁这个武林高手贴身守护,可谓是稳若泰山。除了眼前那些残胳膊断腿,以及喷涌而出的血液看上去有些瘆人之外,他倒是慢慢适应起战场上血腥的环境来了,还真有几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