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安风正在心烦的时候,正好把气撒在黄有功身上,斥道:“你这厮大惊小怪的干什么?苏姑娘也在房里,就是有歹人进来了,害怕他怎的?”
黄有功吃了个瘪,又见苏南雁英姿飒爽、威风凛凛地站着,只能又退了出去。
屋里的郑婷儿见苏南雁漏了这么一手,心中也不免骇然,可口中依旧还在嘴硬:“哟,苏大小姐可别吓我啊,我郑婷儿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生意人,可经不起你的三拳两脚。要是打伤了我,就怕我相公不高兴。来来来,我们有什么话好好说、好好商量不行吗?”
苏南雁虽然单纯直率,可江湖经验不少,听了郑婷儿这话便已猜出她已漏了怯、放了软,便舒口气道:“郑大小姐这句话中听。我也不妨告诉你,我们盐帮是两条腿走路——合股崇义号的生意能办成,我们自然高兴;办不成,大不了再去贩盐也就是了。”
“嗯。”郑婷儿应了一个字,任由苏南雁继续往下说。
“所以说,在‘崇义号’名下,郑大小姐这么许多工坊的经营,盐帮是不会说话的;而盐帮晒盐、运盐、贩盐的事情,也请大小姐不要插手。至于镖局的业务,我们可以商量着办理。以上几条,郑小姐要是答应了,那这笔生意我们就做下去,要是不答应我也无所谓。”
苏南雁终究还只是一个小姑娘,不懂得生意场上讨价还价的学问,刚一开口说话,便将盐帮的底线给透了个干净。
而郑婷儿也是长舒一口气。
盐帮做的私盐买卖,她一个正经商人是没有意愿去掺和的;怕的却是盐帮人多势众,又仗着入了股的事实,对自己工坊的经验指手画脚。现在有了苏南雁如此掷地有声的承诺——而且还是当着崇义公柴安风的面——她心里终于有了底,也已到了可以承诺盐帮入股的时候
了。
不过郑婷儿经过今年年初的风波,已是洗尽铅华,成了个胸有城府、心有机巧的大商人,是绝不会像苏南雁这样轻易露出自己的底线的。
于是郑婷儿强忍住同时获得扩张的资本和盐帮的物流的喜悦之情,故作为难地沉思了许久,却又扭头问柴安风道:“相公,‘崇义号’是你的‘崇义号’,你也得拿个意见出来吧?”
柴安风听了一愣——今天就是他自己出面来撮合这件事情的,而且之前已经摆出了再明确不过的意见了,猜不透郑婷儿多问这一句到底有什么讲究。
可是话还是要说的,态也还是要摆的。
于是柴安风又重复了一遍方才自己的话:“这件事情对婷儿、对盐帮、对崇义公府都是有利无弊的好事,因此我们柴家是希望极力促成的。”
郑婷儿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苏南雁姑娘方才所说的话,相公又是个什么态度?”
这倒是个问题。
柴安风仔细思索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了——原来事情的本质,是在于郑婷儿和苏南雁如何分权的问题,说到底,又是一场庸俗的宫斗戏码。反倒是这两个女子处于这样一种既对立、又统一的状态之下,对于位处居中姿态的崇义公府来说,倒是利大于弊的。
于是柴安风郑重地点了点头:“南雁方才也是坦诚之言,条件也还在情理之内。婷儿要是觉得能够接受,还是同意了罢。”
郑婷儿听柴安风“南雁”二字称呼得亲昵,心中忽然一酸,咬牙道:“盐帮的条件固然不错。可我听说相公是因为相亲之事,才同盐帮扯上关系的。要是将来你真的同盐帮这位苏小姐联了姻,你们两个人对付我一个,叫我一个弱女子怎么办?”
柴安风听了一愣,心中又暖又寒就仿佛打翻了《西游记》里的“阴阳二气瓶
”,终于还是轻轻叹了口气,道:“唉。婷儿怕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皇上已经下了明旨了,崇义公府不准与盐帮联姻,我和南雁已没了这番缘分了……”
郑婷儿听了这话,心中真是又惊又喜,几句话在心中反复推敲了半晌,终于说道:“那相公心情一定不好吧?这样,这两天我回公府里来住,替相公解闷……”
靖康之耻,赵宋朝廷不仅永远失去了曾经短暂收复过的燕云十六州,更是自西晋以来再次丢失了中华民族世代繁衍发展的中原腹地。
其后,虽有岳飞、虞允文、韩侂胄等人锐意北伐,意图光复中原、收复失地,然而皆因朝中皇帝昏庸、奸臣当政,弄得北伐大计半途而废,而主战的文臣武将要么身首异处、要么郁郁而终。
从此之后,赵宋朝廷横下了一条心,干脆不要脸在江南当个缩头乌龟,终于在江南和煦春风、吴侬软语之中消磨了意志,安心在素受江南文气氤氲的“行在”临安沉沦下来。
临安——也是就现在的杭州,不愧“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美誉。
北宋文学家苏东坡一联“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的佳句虽然绝妙,却也无法将杭州的美景尽数描绘——光是城西清波门外那明镜似的西湖风光,便已冠绝当世,成为文人骚客们附庸风雅绝好的场所。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