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权势,做的却是贩卖私盐的生意,既不安全、又不体面,哪里比得上武进士出身的皇城司提点呢?这番情非得已,还请郡主体谅……”
“你不如实相告,叫我和我弟弟如何体谅呢?”柴念云咄咄逼人道。
苏知鱼“唉”地叹息一声:“既如此,那苏某就再不隐瞒了……”
于是苏知鱼缓缓起身,在崇义公府空旷的大殿之中踱步走了两圈,这才将盐帮的事情娓娓道来——
只要是人,就必须要吃盐,吃盐就必然要买盐,买盐就必然要被盐商盘剥。而中国古代最大的盐商,无疑就非朝廷莫属了。因此,历朝历代无不通过把持食盐的专卖权,利用这种状似你情我愿、合理合法的买卖,来向所有需
要吃盐的百姓收取一种变相的“人头税”。
南宋朝廷虽然只剩下区区半壁江山,却要面对北方金国的巨大压力,因此养兵、用兵的开销比起其他王朝要更加沉重,故而对食盐专卖权自然也不能免俗。而在专营售卖食盐向百姓牟利的基础上,朝廷在向各盐商收购食盐时,并不给付现钱而是用朝廷发行的纸钞会子结账,而会子的实际价值通常只有面值的七成上下。
这样,朝廷通过一颗颗小小洁白的食盐,既从百姓头上搜刮,又从盐商口袋里掏钱,可谓是无本而万利了。
除此之外,因靖康之变、衣冠南渡之后,大量熟练的采掘岩盐和烹煮海盐的工人为避兵祸而南下,故而南宋食盐无论是产量还是质量,都远远胜过金国,以至于食盐成了南宋向金国出口获利的一大利器。
这样一来,食盐的对内贸易和对外贸易,就成了南宋朝廷开源节流,扩大财政收入的重要组成部分。
然而,食盐——也就是氯化钠——在自然界中并不是什么稀缺的物品,无论是大海里、岩盐矿里、咸水井里,都含有大量的食盐。并且提纯食盐也并非是什么高深无比的技术,放在二十一世纪,一个寻常十来岁的初中生,都能熟练地运行食盐提纯的试验。
因此,古往今来,私盐买卖虽然被朝廷严厉禁止——其刑罚甚至同谋反相同,只要贩盐数量超过规定,便是当头一刀——可这种刀头上舔血的勾当,却依旧是屡禁不止。毕竟贩卖私盐,一出一进便是几倍、十几倍的利润,足够让人冒着砍头的风险去搏上一搏了——隋朝的程咬金、唐朝的黄巢、元朝的张士诚,便是这些私盐贩子里的成功人士了。
而在南宋朝,随着疆土的缩小、人口的增长以及城市的发展,依托城市的各种商业行会渐渐发展起来,放在食盐生产和销售领域,这些私盐贩子便自发结成了所谓的“
盐帮”——而这个盐帮的头目,就是柴安风眼前的这个苏知鱼了。
听苏知鱼说到这里,柴安风禁不住长长舒了口气,道:“盐帮素来不为朝廷所接纳,可苏大人却能一直打入朝廷内部,还当了皇城司这个要害部门的提点大人……嘿嘿,可见苏大人也并非等闲之辈啊!”
苏知鱼自嘲地笑了笑:“柴爵爷过奖了。盐帮自古以来就不容于朝廷,百姓又视我们这些‘盐狗子’为异类罪犯,而如今这个世道看上去太平无事,背地里却是暗流涌动,私盐的生意也是越来越不好做了。”
南宋朝延续到今天,虽然偏安于江南一隅,可朝廷、民间却发展兴盛到了极点,以至有些个不要脸的御用文人,鼓吹起什么“太平盛世”的论调来。不过柴安风带着后世的视野和见识,却是万分肯定——现在的南宋皇朝,却不过是危如累卵的回光返照罢了。
当然了,这样的观点随口说出去,是没几个人能相信的。
而就是这种观点,现在竟从兼着皇城司提点和盐帮少帮主的苏知鱼口中明白无误地说了出来,真让柴安风有种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
可柴安风却也并非全无城府,不愿随声附和,只试探着问了句:“哦?此话怎讲?”
却听苏知鱼轻叹了口气,道:“柴爵爷是万金之躯,怎么会知道我等的难处?说起来我们盐帮也并非全然只做非法的生意,产出的食盐其实大部分都是卖给朝廷当做官盐,其余剩下来的才会私下售卖。可这几年来,朝廷收购官盐的价钱是越来越贱,卖出去的官盐却是越来越贵,而只买得起私盐的百姓却是越来越多。眼下来看,虽然我盐帮的生意是越来越好,可盯着的人却也是越来越多了……”
“哦。”苏知鱼顿了顿,“柴爵爷知道这个刘天雄,为什么会千里迢迢从北边过来对南雁有所不利吗?”
“莫非也是同私盐生意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