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了大半月的天,终于在这日阴沉起来,凛冽的北风把枝头上最后几片摇摇欲坠的树叶刮落,它像是一只猛兽,呼啸着冲进京城,带来北方寒地的寒意,只一夜,就冻得那些还挂在树上的橘红柿子上结了一层厚厚的白霜。
就是这个推门门窗,寒风就等从门口灌进人的脖子里的冷冽的天里,林夫人再一次叩响了安平侯府的大门。
天气一冷,人就会在清晨眷恋温暖的被窝,程娇娥也不能免俗,尤其现在在这里,除了她之外没有第二个主人,她不必例行公事般地每日去向谁请安;也不会被规矩矩着,便更显懒倦。要不是林夫人怕唐突,差人提前送了拜见的折子来,只怕她到的时候,程娇娥依旧像是一只小懒猫似地,赖在床上。
得知林夫人今日要来拜访的消息,程娇娥嘟囔一声“可真会挑时候”,终于肯掀开被子,让青韵伺候着自己穿衣梳洗。
她今天没有出门的打算,不论是食味居还是织罗裳,都不需她日日去巡看,至于娇颜苑那儿,她昨儿已经放了伙计们三天假,让他们该回家的回家,该歇着的歇着。
至于不逢年过
节,为什么放假,还得拜她昨天和碎玉轩的价格战所赐。昨日黄昏时,碎玉轩已经咬牙,喊出了店内所有商品全部一两银子的出血价。
程娇娥算过,加去成本、人工、店内的日常开销等,以娇颜苑里的商品货色,就算是最低廉的一盒胭脂,也至少要卖到五钱银子才勉强够本钱,成本高点的,一两银子真的亏损了。
她和碎玉轩叫板是真,但也不会愚蠢到为了和碎玉轩叫板,把自个儿赔个底儿精光。只有碎玉轩那位自负的国舅爷,才会愚蠢又疯狂地用白花花的银子来和程娇娥置气。
昨天娇颜苑和碎玉轩打了一整天的价格战,但也只有在刚开始的时候,卖出了一点儿东西,等到有人发现两家似乎较上劲时,那些聪明的人干脆搬了个小板凳,坐到一边看着,看看哪家真的能豁出本去!
昨晚的情势,看起来仿佛碎玉轩略胜一筹,毕竟在碎玉轩的掌柜放出店里的所有商品全部一两银子时,便没了下文,而大清早,就有人到娇颜苑门口守着,等着娇颜苑这边把价格再往下压上一压,可一来,就瞧见了娇颜苑门口挂着的歇业三天
的牌子。
清晨,娇颜苑歇业的牌子一挂,碎玉轩的伙计就脚不沾地地往东家住处奔,他气喘吁吁地奔到胖男人面前,未语先笑:“东家,娇颜苑歇业啦?”
胖男人听见这句话,先是一愣,随后巨大的喜悦充斥到他身体里的每个细胞,他乐得哈哈笑道,“一个黄毛丫头,还想跟我斗!走,咱们去把娇颜苑的牌子摘了去,换上碎玉轩!”
“娇颜苑门口挂着的牌子上写着,只歇业三天。”伙计忙拦住昂首阔步朝外走的人,提醒他现在换牌子太早了些。
“三天?”胖男人眉头蹙起,“他们这是在搞什么名堂?”
他的话音刚落,急里忙慌赶来的另一个伙计,就带给了他答案。
“东家,不好了,咱们的几个商铺都被客人挤满了,他们嚷嚷着要以昨晚您报出的那个价格买胭脂水粉,掌柜的让伙计们先把门顶住,但只能暂时挡一时,您看看该怎么办?”
胖男人脸一沉,他明白程娇娥这是搞的什么名堂了。
与此同时,安庆候府内,程娇娥让人把林夫人带到了自己的小厅里。旺旺的碳火把小厅温暖的像是春日似地,哪怕是除
去裹了动物毛皮的大氅,也觉察不出冷意。
她和林夫人相对坐在榻上,塌铺着松软的毯子,上搁了一张黑漆檀木桌,程娇娥亲自提起上置的茶壶,倒了一杯热茶递给林夫人。俩人之间的气氛,显然要比初次见面时融洽得多。
当林夫人从程娇娥口中得知,娇颜苑会歇业三天时,以她比胖男人聪明了不知道多少的脑瓜,立马看透其中心思,笑道:
“国舅爷他这回算是彻底栽倒您的手里了。”
她现在,对程娇娥,再不敢有半分轻视。
从碎玉轩自负地要和娇颜苑打价格战的那一刻起,胖男人就算是进了程娇娥的圈套。
现在摆在碎玉轩面前的只有三条路,一是忍痛按照昨天报出的最低价售卖自己的商品,如此一来,胖男人便会承担巨大的亏损;二是他们把昨天发生过的事选择性忘记,所有商品依旧正价出售,这样虽然能够保证当下的利益不被侵害,可同时碎玉轩也失去了群众的信任,没有信任,何来交易买卖?
第三条路,就是它像娇颜苑一样,把大门一关,索性也把歇业的牌子高高挂起,可牌子摘下时,这个问题还
是要面对,逃避解决不了任何方法。
但让林夫人不明白的是,娇颜苑也会有重新开业的那一天,到时,程娇娥又会如何面对这个问题呢?她心存好奇,便忍不住问起来,程娇娥从容答道:
“之前我应该跟您提过,我之前所用的原料都是从花农手里收购的,但前段时间,有人把京城所有花农的鲜花全部收割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