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者死死盯着顾晏惜片刻,再出声时已是声音喑哑,“你大庆自恃大国,素来瞧不上我等化外之民,可你这般做和我等又有何区别!”
“一百八十年前,先祖就是对你们留有一分仁慈才有今日我大庆之危,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如先祖一般手下留情,倒不如斩草除根,免我后代子孙再受战乱之苦!”
看着又悲又愤的智者顾晏惜冷冷勾唇,将阿芷逼到那般地步,弄得她一身伤痕累累几欲丢了性命,让大庆失了肱股大臣,百姓死伤无数,他回报的这一点算得了什么。
“一个不留。”最后再看了这些人一眼,顾晏惜转身离开,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已经不需要任何口供了。
朝丽族人大骇,他们本已做好谈判的准备,毕竟大庆一开始没要了他们的性命,以大庆惯来行事的风格也当有得谈,可他们没想到顾晏惜会如此狠辣!
眼看着七宿司的人已经围了过来,当即有人拼命挣扎起来,可七宿司系上的这个结越挣扎只会越紧,他们也越加着急起来,本能的将智者围得更紧。
智者却像是无所觉,在焦急的族人的对比之下反倒更显得镇
定,脸上甚至露出些许解脱的意味来,透过人群之间的缝隙他看向女儿所在的方向,她还在拼命挣扎着往这边冲,两个比她壮实许多的婆子几乎都要拉不住她,她看起来那么狼狈,那么无助,恍惚之间他想起当年往凌王身边安插人时她神采飞扬的说‘我去’,她不知那不过是对她的算计,从一开始她就是唯一的人选,他不过是故意在她面前表露出烦恼好让她主动请命,行事时能全心全意罢了。
想他这一辈子,也只有在扬州陪在妻女身边那几年像一个人,可全心待他的妻女终因他而死。
天命不可违,天命不可违啊!
他坐了下去,在朝丽族中不算突出的身高在坐下后尽皆隐藏了去,薛良怕有诈立刻示意所有人动手,可当将外围的人杀尽,他们怔住了。
让大庆吃了大亏的智者盘腿而坐,他低垂着头,胸前插着一柄镶着宝石的弯刀,薛良上前一探,已是断了气,神情复杂的看了眼神色平静的老者,薛良站起身来回头吩咐道:“半个时辰后再检查一次是否有人诈死,之后再将人送出宫去找个地方安葬了。”
“是。”
薛良看
了不远处的顾晏泽一眼,带着属下撤离,七宿司还有的是事忙。
顾晏泽站在原地未动,半晌后他才掩着嘴边咳边离开,他谁都不要了,母亲也好,事发至今不曾露面的父亲也罢,都不要了,他那便宜兄长是看不上他的,将来也定然不会将他如何,就冲着他的这个姓氏也能荣华富贵一辈子。
嗓子里痒的厉害,顾晏泽剧烈的咳嗽起来,感觉到手心湿润,他低头一瞧,满手的血迹,突的他就笑出了声,他的这一辈子大概会有点儿短。
太子站在不远处看了片刻,“他大概是回不去凌王府了,分府之前就让他住在宫中吧,小双,你去给他换个适合长住的宫殿,再请个太医……请于老去看看他。”
“是。”
“等等。”太子又回过头来,“确定太傅那里走得开才让于老去。”
“是。”
起风了,风灯摇晃着明明灭灭。
隐隐有嘈杂的声音从各处传来,越加趁得这边安静得过份,太子背着双手看向连星星都不见一颗的天空叹了长长一口气,这一夜真是漫长。
“殿下。”来福以不符他年龄的速度过来,“禁卫军已集结,摄政王大
人请您过去。”
太子看着来福,自从父皇过世他便衰老得厉害,“等此间事了来福公公便替本宫带个总管出来吧,等他能用了本宫就放你出宫。”
来福猛的抬头,满脸喜色。
太子笑了笑,“不能离京。”
“老奴……谢殿下恩典!”来福跪倒在地,身体微微抖动,他真的等到了,他真的可以得个善终!
将人扶起来,太子往前走去。
来福连忙跟上,若有所指的提了一句,“小双那里……”
“他曾提过愿意净身入宫,本宫没有同意,宫中不缺他一个内恃。”
来福想了想,大概兴奋的劲头仍在,说了一句平时他绝不会说的话,“他若不净身入宫于您来说便作用有限,您待如何安置他?”
“太傅当年救下他不是为了让他一辈子不得已。”太子笑了笑,“外祖母将孙家的一切都给了本宫,如今皆由太傅在打理,将来总需要一个人去接手,小双很适合。”
来福躬了躬身,“太子仁义。”
什么仁义,以前他可没有觉得让人净身入宫有何不对,不过是太傅曾言小双可替他打理买卖罢了。
御花园被火把照得一片亮堂,太
子敛了神情走过去。
顾晏惜拱手一礼,礼数周全。
太子点点头,扫了禁卫军一眼,他不知摄政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索性什么都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