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他们都有片刻的沉默。
江慎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退了出去,只留下他们两个人。
赵轻丹真切地感觉到无奈,悲伤,却偏要做出更不在意的样子。
“是。你会忘了我一时,却不会忘了我一世的。到时候,你不记得了,我就在你耳边说,慕容霁,我是你的王妃呀,我叫赵轻丹,你快想起我。”
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飞快擦掉流下的眼泪,忍住声音里的哽咽,很轻快地说:“想一想那个画面,是不是也挺有趣的。”
慕容极心里却有说不出的心慌。
他在记忆完全的状况下去想自己很快就要失去记忆了。
当然不是关于所有人的记忆,相反他应该还记得所有人,除了他最爱的那个。
可他怎么能忘记赵轻丹呢。
光是想一想,就要逼疯了自己。
慕容霁端详了她一会儿,忽然说:“不然我把你画下来吧。”
赵轻丹一愣:“画下来?你还会画画啊,我都不知道你有这种技能。”
“会的,宫里长大的孩子,打小什么都要学,后来到了京兆府,更是经常画人像,我功底还不错的。”
趁着现在他人是清醒的,他非要
让人拿了笔墨进来,帮赵轻丹画了一幅。
赵轻丹怕他身体吃不消,但是慕容霁很坚持。
“让我画吧。轻丹,我真的无法接受自己将你给忘了。失去记忆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以后会把你当成一个陌生人,说不定会说一些让你伤心的话。可我却只能像个白痴一样什么都不懂,万一伤害到你,我根本没办法原谅自己。”
她只能静坐着被他看着,不时轻轻调整一下姿势:“好吧,记得把我画的美一些哦。”
赵轻丹想,这或许是他们在彼此都清醒的时候,能够守住的最后几分平静。
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变数,谁都讲不清。
她在第二日带着慕容霁进了宫,因为蛊王说解蛊说不定要时隔数月,所以他们一行人几乎都去了凤阳皇宫里。
赵轻丹并未易容,但是小酒、东越等跟李默见过面的人,全部都换了容貌。
最重要的当然是慕容霁。
以他们作为亲近之人的眼光来看,都不能认出慕容霁来。
想来李默只是跟他有了数面之缘,观察理应不会太过毒辣刁钻。
次日一早,他们就动身去了凤阳宫城。
其实距离赵轻丹故去的日子,
还不到一年的时间。
但大概是在安盛的时光太过刻骨铭心了,以至于当赵轻丹再次踏进这里的时候,她竟觉得很是陌生。
这里是她长大的地方,畏惧过的地方,有过欢笑和泪水的地方。
也是她生命终了的地方。
朱红的宫墙和通透的琉璃瓦,冗长的廊檐曲巷,每一帧都像是对前世的回眸。
从踏进宫门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沉默下来。
过去的种种排山倒海地倾倒在她的记忆之中,和现实交织在一起,成为一种难以名状的酸楚。
慕容霁这个时候是清醒的。
为了保持此刻的清醒,他在夜里又喝了不少酒。
不过睡了一觉之后,酒勉强醒了大半,尚且惊动仍在醉意里的蛊物。
进了这道宫门,他就是南亲王府的小世子,而不是什么宸王殿下。
所以哪怕他看出赵轻丹的挣扎痛苦, 失落怅然,他想要抱着她,安抚她,都不能上前做出亲密的举止。
他几乎可以肯定,从他们一行人进入这皇宫的时刻开始,他们的一言一行都在被仔细地盯着,容不得差池。
得知赵轻丹当下人就在渝北的时候,李默可以说相当吃惊。
他原
本是想着再拖延一段时间,将赵轻丹给盼来。
到时候她人在这里,还不是任由他拿捏,总有办法将人给留下来。
谁知道她竟是一声不吭地提前过来了,是来陪这个小世子的吗?
这个小世子的身份竟是这般尊贵吗,连她身为王妃都要千里跋涉,一路随行。
实在是匪夷所思。
他自然是要怀疑世子的身份,但是李默看了慕容霁的“脸”,这的确是一个不认识的人。
当初他潜伏在安盛那么久,也接触了不少皇亲贵族。
首先此人绝不是慕容霁,也不是其他那位皇子。
必然是世子爷无疑了。
他们来时,是李默亲自相迎的。
熟悉李默的人都察觉到,他们的陛下今日态度十分不寻常。
且不说亲设了这一通欢迎盛宴,还不让任何宫妃作陪,而是自己全程都在,让人十分意外。
皇座上,李默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赵轻丹,有戏谑,有贪婪,有眷恋。
赵轻丹却像是故意的,全程并不看他一眼,甚至没有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