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昱霖低垂着头,声音暗哑:“二代X药物是我研发出来的没错,但这次的研发过程绝对保密,只有个别专业人员知道,更别提应用在普通人的身上。”
宋汐惋咬牙,哽咽道:“爸,你知道那东西对我,对你,对我们家庭伤害有多大。行澜直到现在都还有一些后遗症,更别提那些成千上万的为这玩意儿而牺牲的人。你明明知道……你为什么还要再继续研发下去?”
她末了的语调轻柔又颤抖,她想起了车祸中去世的母亲,想起了那些年迫不得已的流浪。宋汐惋心中一阵恨意翻腾,她不想把怨气转移到自己的至亲身上,但她没有办法,没有办法不去恨,不去怨。毕竟这造成一切悲剧的X型药物,正是她的至亲一手研发出来的。
“我……我想着能用这东西造福百姓,我将它的药性稍作了改良,如果研制成功,它将会是我国第一款能直接对人的基因起到优良影响的药物,这在全世界都是罕见的成果。”
“小惋,爸爸这大半生的时光都投入到了X型药物的研发上,爸爸离不开它了,你懂吗?”
“况且,我和你妈妈的初衷……就是能用X药物来救人,你妈妈她,至死都想看到这种药被研究完备,被推广,你懂
吗?她至死都想看到那些患了绝症的人脸上重新露出笑容……”
“对不起小惋,对不起,但是跟我分开前还一直记挂这件事,她放不下啊——”
这个年逾半百的男人此刻将头深深埋在双手之中,褪去了一切的保护壳和伪装,将自己最脆弱,最真实的一年展现给了自己的血肉至亲。对亡妻的悼念,对药物成败的紧张纠结,对女儿的愧疚深深压在他的肩膀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陆行澜沉默地看着这一切,他用手抚了抚后颈,在西装衬衣的层层包裹下,那里曾经有无数次治疗时针扎过的痕迹。面对着眼前这个把自己整个深刻剖析的男人,纵使他有再多的不甘和怨气,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表露出来。
宋汐惋悲戚地摇了摇头,她扯下头顶凌乱的头纱,最初洁白的纱织不知何时染上了污秽,就像这场闹剧一样的婚礼,从头到尾都是个笑话。
婚礼啊,宋汐惋想,一个女人一生可能仅有一次的神圣仪式,她们期待着丈夫庄重的诺言。亲友真挚的祝福,以及来自双亲的依依不舍的爱与成全。在这个神圣庄严的时刻,她的一切都被打碎了,就像小时候父母出车祸时碎掉的玻璃,比童话中小美人鱼化作的泡沫还要
梦幻,还要脆弱。
宋汐惋后退几步,不再去看宋昱霖,也不再去看陆行澜,她说:“我可以理解,但我无法接受,对不起,爸。”她将手中的头纱扔下,转身出了房间。
宋昱霖挫败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不住地喃喃自语:“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明明……明明保密工作做的严不透风,药剂怎么会流露出来呢……”
陆行澜深呼吸两口气,努力压抑住想冲出去追宋汐惋的冲动,眼下唯有先将药剂的事捋出个头目,才能进行接下来的动作。
陆行澜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宋昱霖,安抚道:“您先别着急,您再仔细想想,实验室里的人的身份背景和组成成分,说不定是遗漏了什么细节。”
宋昱霖接过纸巾,擦了擦发红的眼眶,“我可以确定,自从上次一代X.型药物的问题发生后,我清洗了一波实验室的人员。现在的这一批,可以说是与任何势力都不沾边儿,干干净净。”
陆行澜抿了抿唇,开口道:“我这边初步猜想是荣氏所为,不排除有其他势力参与。但陆氏集团出事儿,得利最大的一定是荣氏。换言之,这次的风波有极大可能是冲着我来的,牵连了您和惋惋。实在是抱歉。”
他深邃的眉目笼着一层郁气,整个
人平添了几分阴鸷。
宋昱霖摇摇头:“毕竟我是X药剂的主要负责人,况且若你的猜想成立的话,实验室中应该有荣氏或者与荣氏接触的人,是我管理不当。这样,我先联系助理仔细筛选一波。你先出去找小惋吧,是我对不住她。”
陆行澜点点头,有些迫切地起身离开,临走到门口时,他回头对宋昱霖道:“就算您做了再多的伤天害理的事,对她而言,您也是她唯一亲人。”言罢便走出屋门,留给坐在原地怔愣的宋昱霖一个背影。
陆行澜是在酒店的阳台上找到宋汐惋的。她身上还穿着正式洁白的婚纱,双臂抱膝坐在地面上,婚纱宽大的裙摆铺成了一朵洁白的花。
宋汐惋的头发散落,她眼神没有焦距地望向远方,城市将落未落的黄昏为她镀上了一层金光,像一尊华美的,了无生机的雕像。
陆行澜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在她的肩头,随即在她身边坐下,顺势揽过宋汐惋的肩膀,将她圈在自己怀里。
陆行澜一双大手揉了揉宋汐惋的脸,关心道:“有点儿凉了,出来怎么也不穿件衣服,感冒了可怎么办。”
宋汐惋并不看他,眼神直愣愣地看着前方。陆行澜吻了吻她的发丝,听见她沙哑的声音从下面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