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三遍后,启明星拖着一片鱼肚白缓慢地爬上了东边的山顶。慢慢地,太阳也出现了在那里,将启明星与鱼肚白吞噬,将一缕光照射在浔城山上,将听松轩旁的两个身形投射在地上,影子修长而虚浮。
那两个人却身形高大,站姿如松。
年龄稍长的肤白如玉,棱角分明的脸上鼻梁高挺,让人见了忍不住多看两眼,嘴角一直挂着的浅笑又让人心生亲近之意,下衣摆在风中上下飘荡,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流潇洒。
年龄较小的浓眉大眼,脸上的稚气还未完全褪去,却强装出一副大人的沉着稳定,让人忍俊不禁。他的右手随意挥动着,闪着丝丝亮光。那是以白金细丝编织而成的手套,异常坚韧,一般的利器都不能损伤其分毫。
尹深看到宋琦的样子,问道:“猴儿,真打还是假打?”宋琦急道:“当然真打。”他知道尹深不会先出手,话未说完,双掌推出,右掌在前,排山倒海般直击向尹深的心窝,左掌在后,伺机而发,将尹深上下左右的退路封住,正是觉路掌中的一招“路在何方”。尹深轻飘飘地向后一跃,长棍漫不经心地戳向宋琦的右肩。
听松轩里传来一阵喝彩声,宋琦的攻势气势磅礴,尹深的反击轻如落花快如飞燕。
浔城山上一座佛道共享之地,除了主山上有号称“浔城山派”的道士之外,半山上还有一座宾山寺里住着许多和尚。千百年来佛道二家在山上相处融洽。浔城山一派因占据了主山,为表对宾山寺的敬意,他们的许多武功都以宾山寺附近的景点命名,如觉路,如摩青。
沿着浔城山的阶梯向上,过了号称浔州城的龙脉之地的龙潭,便可见一座石头天然堆积而成的门,从此门进入,便可到达宾山寺。不知寺里哪位高僧在此门上写有“觉路”二字。
“觉路”二字在佛家中表示成佛之路,浔城山一派取来作为掌法的名称,则是时刻提醒门下弟子要有正路,不可行差踏错。因此,觉路掌是浔城山弟子最早接触到的本派高深武功。
觉路掌的要诀在于“雄”与“直”。雄是招式轩昂,气势若猛虎下山,威武如游龙出海。直是招式间转换无痕,如黄河千回百转,却分不出哪里到哪里是一回,哪里到哪里又是一转。
宋琦见尹深的长棍戳来,也不待那招“路在何方”使完,悄无声息的变招,侧身避开长棍,右手变爪,扣向尹深的手腕,左手拍向尹深的面门。这一下变招如行云流水,气势又像猎鹰扑兔,当真是宋琦竭尽全力所为。
尹深依旧微笑道:“好机灵的猴儿。”
宋琦得到夸奖,一脸的高兴,天真烂漫,道:“多谢师兄夸奖。”
听松轩里众人也听到了他们俩的对话,严思远好奇的问道:“宋师兄怎么聪明啦?”
钱思宁将一颗瓜子扔进嘴里问道:“你看宋琦的招式怎样?”
严思远一脸崇拜地道:“不愧是宋师兄,每一招都势大力沉,不知道我练多久才能达到这个火候”
钱思宁循循善诱道:“是呀,每一招都是用尽全力的杀招。”
乐思致一拍大腿,突然大声道:“哈,我知道了。”
严思远眨着眼睛问道:“知道了什么?”
乐思致道:“宋琦的内力不如尹师兄,越往后对他越不利,因此他想先发制人,一开始就一顿强攻,想打尹师兄一个措手不及。”
严思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钱思宁则悠闲地往嘴里抛着瓜子,对着二人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
说话间,场中的二人又斗了十几招。尹深还是面色平静,气息如常地絮絮叨叨说着话。宋琦每一招依旧如虎啸龙吟,却不敢随意说话回应尹深的絮叨。
牛思静淡淡地吐出一句:“九泉棍法也是越往后威力越大。”
在浔州古城往西看,可以看到浔城山上一座拱桥在薄雾中、松林间若隐若现。那桥名为虹桥。虹桥旁有一泉名为鼎泉,泉水从泉眼里涌出,在山石间汩汩而流,形成了一条小溪,如一条白练缠绕着虹桥。传说,曾有两个浔城山的弟子贪玩,用沙泥垒成一座小坝,堵住了这条小溪。溪水越积越多,在虹桥旁形成了一个小湖,终于在第五天压垮小坝,以前缓缓而流的溪水奔腾而出。这一切都被浔城山上一位奇才看到,他从中悟到了积少成多,水滴石穿的道理,创出了这套名为九泉的棍法。
因此,九泉棍法的要诀在于一个 “蓄” 字,这里蓄的不是自己的力量,而是对方的错误。九泉棍法通过一招招看似普通的招式逼迫对方犯错,每一招下来对方可能也只是出现小偏差,但一个个小偏差积累下来,就可能出现大破绽。
浔城山的弟子将这套棍法使将出来,总有一种溪水缓缓流动的从容。像木棉、苍松这样的高手,即使满身血污与人生死相斗,如果使用的是九泉棍法,也有一种说不出的优雅。
如今尹深在宋琦虎啸龙吟的攻击下,神情泰然,就像只是闲时坐在浔城山上某块石头上,看着天上的云卷云舒,看着山上的花开花落,看着林中的雾起雾灭。
听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