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里, 云秀先知道了另一个消息——南怀仁死了。
之前和戴梓的案子里,她说服了康熙,原先戴梓要被流放的, 因为他实在没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而南怀仁又咬死了对此事不知情,他是比利时过来的人, 一定程度上代表着两国的邦交,还真就不能轻易动刑, 后来秉持着疑罪从无的原则,最终无罪释放了, 还留在火器营里。
而南怀仁呢?康熙心里对他生了嫌隙, 不肯再重用他, 再加上去年法国路易十四向大清派遣来了许多位传教士, 还带来了三十箱的科学仪器,相比之下,南怀仁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他本就是很在乎名声利益的人, 一旦发现自己在皇帝这里没有任何的脸面的时候,整个人都心态崩了。他在大清呆了这么多年,辛苦经营,当年为了往上爬伏低做小也做了不少, 也抱团排挤、得罪过很多人, 得宠的时候还好些,人家都畏惧权势不敢得罪,一旦从天上掉下来,那就会有无数的人想要把他彻底踩下去。
不到半年,南怀仁就彻底垮下来了。
他生了病,往常附庸着他说话的那些人一哄而散, 一般外头来的传教士会有统一的地方住,方便管理,南怀仁得罪了好些和他一块儿的人,失宠以后他就被赶出去了,只能借住在别人家里,金银早就挥霍了大半,一点家底都没攒下。
生了病也没钱医治,最后潦草死在了外头。就这样,他租借的那户人家还嫌晦气,因为他沦落到那个地步也没把自己的傲气抛下,在康熙跟前被人捧着,就算到了民间门,那也是颐指气使,今儿要热水,明天要饴糖,屋主觉得他烦人,只是已经收了租金,还按照南怀仁所说的签订了什么租房契约,一旦违约要赔偿好多钱。
云秀听说的时候也唏嘘,转头就觉得爽快起来了,一个外头来的人还敢排挤起自己人来了,下场凄惨也不过分。
之前云秀还听戴梓说起,原先南怀仁是在钦天监任职,负责治理历法,后来皇上还想给他工部右侍郎的职位的,可惜他自个儿作死,马上到手的工部右侍郎也没了。
戴梓如今在火器营里一心研究新的木仓支,没了南怀仁,日子过得可舒坦了。
倒是云秀,去上书房的时候经常被胤禟给缠着。
本来云秀上课的地方也就只和阿哥们隔了一小段路,起初的时候阿哥们年纪小,倒也不用避讳,后头大阿哥定下来亲事以后,云秀上课的地方又换了,这回隔得更远了。
但是远了也不影响四阿哥他们经常过来找她玩。
清朝的阿哥们休息的时间门就那么多,大部分时候都在云秀这里了,云秀和他们的课程时间门也差不多,一块儿上课一块儿休息,而其中,胤禟就是那个最容易让人觉得烦的人。
他年纪小,不明是非,额娘也宠着,宫人们都捧着,从小就养起来嚣张跋扈的臭毛病,自己喜欢的东西一定要得到,不然就要闹。
连上书房里的先生都拿他没办法。
胤禟对课业又不感兴趣,从那艘自走船以后,他就天天往理藩院跑,跑的次数多了,和那些传教士们碰面的时间门也就多了,每天跟他们在一块叽里呱啦的,也不知道能不能互相听得懂对方在说什么。
光在外头叽里呱啦不够,他还要来找云秀,因为从别人口中得知她在学习俄语和拉丁语,所以想要跟着云秀一块儿学——他和胤禛年纪差了五岁,这会儿正是刚启蒙没多久的时候,跑过来学俄语和拉丁语已经算得上是不务正业了。
不过他胆子再大,也不敢在康熙跟前糊弄,逃课是不可能逃课的,只有下了课飞速跑过来才能蹭一点云秀的课的样子。
云秀对他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便他去。
结果这一天,他跑过来以后,大喊了一声:“不好了!四哥哭了!”
云秀一愣,连忙站起来问他:“胤禛为什么哭了?”
胤禟说:“老师被罚了,皇阿玛说要把他下大狱呢!”
这已经算得上是大事了,云秀连忙跟过去看了一眼。胤禛现在的老师就是徐元梦,之前文华殿刚刚修缮好之后,他就被派去给太子教书,后来太子年纪越来越大,老师换了许多个,前些日子又出了纳兰明珠联合别人弹劾德格勒和徐元梦的事情,为了避嫌,徐元梦就被康熙放到了上书房,给胤禛教书。
结果纳兰明珠前些日子倒台以后疯了魔,无差别扫射,首当其冲的就是当时得罪他的德格勒和徐元梦。
而从明朝开始,每一任皇帝都有专门的《起居注》,由讲官负责记录,且是轮流记载,皇帝轻易不能查看,也不能进行修改,尤其是威胁讲官进行修改。但是每一个月的起居住都会有人检查是否有缺漏等等,这不,这个月查的时候就被看出来,康熙朝的《起居注》被故意涂抹改掉了一部分,存档也没有了。
而那一段时间门的起居官正好是德格勒和徐元梦。
修改《起居注》是抄家杀头的大罪,今儿个徐元梦正给胤禛讲着课,御前侍卫就冲进来把他给拿下了。
胤禟幸灾乐祸:“四哥胆子真小,当场就吓哭了。”
云秀信他个屁,自己找到胤禛,结果果然看见他哭了,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