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 贝尔纳黛特曾无数次想过,明明美国有五十个州,大概三万五千个城市, 以及多到数不清的街道。可她们偏偏从西雅图离开,来到了纽约皇后区的森林山, 选择了帕克家对面的那栋房屋, 这样的概率究竟会是多少?
麦瑟尔教授说,人们总会倾向于将无力改变的事情称之为命运。
那来到皇后区是否也是她的命运呢?
从她跟着玛德琳离开雨雾连绵的华盛顿州,来到这片充满阳光, 四季分明的东部土地开始,她的命运就已经注定好了?
类似过于空泛又玄学的问题, 从她来到这个十六年前的时空开始, 就总是徘徊在贝尔纳黛特的脑海里, 让她时不时就会望着某个地方发呆,直到泰德叫了她的名字, 提醒他们已经到了后,她才终于回过神。
“你还好吗?”泰德站在车外, 弯腰望着副驾驶上的黑发少女, 伸手敲了敲车门, 冰绿色的眼睛因为光线的缘故而微微眯起来,一头金褐浓密的乱发在初阳晨光中闪闪发亮。
和贝尔纳黛特第一次在十六年前见到他的模样完全不同, 此时的泰德还仅仅只是个二十四岁的年轻人,穿着一件边角已经明显被洗出毛边的深卡其色工装厚外套,以及一条黑色的牛仔裤,脚上的短靴沾满尘土。
他看上去很高, 大概比彼得还要高半个头, 身形清瘦, 眉眼轮廓凌厉而立体,肤色是长时间暴露在阳光下才会有的健康小麦色,垂着眼睛不看人的时候,一种浓郁显眼的忧郁感就会从他身上过于自然地流露出来。
十数年时光对一个人造成的影响是如此巨大,以至于刚才在基地里再次见到他时,贝尔纳黛特根本无法确定,眼前这个人就是她印象里的泰德·莫洛尼。
但来自同一个家族,有着完全相同的超能力以及类似血脉的亲人之间,似乎总会有着某种难以明说的微妙感应。
两股超能力相遇的瞬间,贝尔纳黛特立刻就意识到他们是同类。
就像玛德琳曾说过,她第一次见到泰德的父亲,艾伦·莫洛尼时也有这样的感觉。
也是在那一刻,贝尔纳黛特终于明白,十六年后,泰德那句“当你找到暗核时,我们会再见面”是什么意思。
原来是这样的再次见面。
“我没事。”她说着,打开车门跳下车,在一阵迎面而来的初冬冷风里裹紧身上的大衣。
这件衣服是玛丽给她的。她自己原本的几件衣服早就因为雨水,血渍和泥污而变得不能穿,也不知道玛丽是从哪里拿来的这些衣物。
回想起他们在过去几天里对自己的格外关照,以及最后在一片枪林弹雨里掩护着她,让她假装越狱和泰德一起离开的场景,贝尔纳黛特在感到一阵极深的触动之外,也忍不住为他们自身的安危感到担忧。
这样轻易放过并协助她逃离,帕克夫妇会被发现,甚至因此而受到惩罚吗?
而且,明明他们是PIB特工组织的人,为什么会不惜冒着巨大风险地帮助她这样一个陌生人?
还有暗核碎片。
贝尔纳黛特在逃走时,根本没有任何多余的时间去寻找它。然而没有暗核,她无法回到原来的时空,只能被暂时困在这里。
太多的疑问与压力堆积在她面前,让她感到有些喘不过气,连跟在泰德身后走进面前这间小屋时都是心不在焉的,进门时还被门口的木头门槛绊一下,踉跄几步踩进屋内,这才看清眼前这间屋子的构造。
空旷又颓废。
这是贝尔纳黛特感受到的第一印象。
这里几乎没有多少像样的家具,个人物品也少得可怜,到处堆积着的是旧报纸、掉漆而叫不上来名字的机器和各种零件、各类工具以及一套完整但简陋的画架和画具。
它们被摆在朝着窗户,采光最好的位置。白色的素描纸上有一个年轻少女的素描像,眉眼温柔灵动,发丝与脸部轮廓逼真立体,光影协调完美,即使尚未彻底完成也能看出画者的绘画功底非常优秀。
察觉到贝尔纳黛特正好奇地打量着那张画,泰德愣了愣,连忙走过去将它用麻布遮掩起来,然后假装若无其事地问:“要来点早餐吗?”
“谢谢。”
冰箱里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泰德在屋子里翻找半天,最终只找出了两瓶啤酒,以及昨晚吃剩下的半张披萨。
看出贝尔纳黛特不会喝酒,泰德给她接来一杯清水,又将热好的披萨切开一半递给她,然后才再次开口:“你刚才说,你是……从,十六年……十六年后……”
“我来自十六年后。”贝尔纳黛特平静地替他补充完,意料之中地再次看到对方深吸一口气,面色严肃凝重的模样,连喝酒的动作都缓慢下来。
平心而论,这个反应比起他们刚逃出基地坐上车,他第一次听到贝尔纳黛特说自己其实是个时空穿越者时的反应要好很多了。
那时候泰德完全无法相信她的话,甚至还一度因为震惊过头而失去对方向盘的控制,差点在一片昏暗晨光里一脚油门将车直接开进河里。
还好他本身的驾驶技术过硬,反应速度也够快,最后只是有惊无险地在桥边漂移半圈又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