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兰姨对着呆愣的久香说了一句,九香如梦方醒,向四下张望,身后黑雾仍然笼罩在城镇之间,但却似乎止步于斯,再没有前进的意思。而天上的圆盘已然完全遮住了整片太阳,向上看去一片灰暗,而眼前却依旧一片光亮。她自觉这光竟是由下而上发出,于是俯身向下望去,层叠的雾霭之间百亩良田映于眼帘,不见发光之物却整块土地都笼罩在光明之中。
兰姨站立起身,挥了挥袖子,皮袋慢慢发出丝丝抽气之声,圆润的表面也开始起出些许褶皱,崩紧的皮质变得松软、而皮色也从透明逐渐转为暗红还隐约现出一些花纹图案。一行二三人随泄气的皮袋缓缓落地,皮袋也终于发出最后一息微弱地尖啸恢复了原形:一个皮烟袋,上印锦绣团纹。兰姨一手接住未落地的烟袋一手松开那一直盘在手里的珠子朝远处一扔:“去找你姐姐们!”二珠落地一滚灰珠化作一袭灰白长裙、长裙飘飘摇摆几下,倏地站起,竟是一女子身形,纤腰细足、修长曼妙,就是,没有头!无头身伸长了胳膊上下摸索,那景象说不出诡异,久香“啊!”地一声还未出口,便见那黑珠已经滚成一颗人头停在那具身体不远处的正前方,无头身似是感应到人头所在,蹦跳着过去双手抱头,正正放在脖颈之处......面似桃花、眉目含春、秋波无限、一笑倾心,一望之下,那可真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身首异处。
“啊!她她...”久香双手蒙眼不忍再看,兰姨尬笑了一下,挥着手里的烟袋喊了一句:“朱紫!反啦!”朱紫“噢”了一声,小脸一红,双手扶头轻松一拧,才终于把头回正。回正后还不忘回头甜笑一下:“失礼啦妹子!”又接着蹦跳向前面一片屋舍跑去。兰姨拉起九香的手,笑嘻嘻地也一同跟去。
院落倒是不大,只有几间简舍,其中那间厨房尤其突出,因正从里面冒出滚滚浓烟。这烟看来是常有之事,因为朱紫看都没看一眼就一头扎进了正中的主屋,兰姨也只是远远看见嘿嘿一笑摇了摇头。走到近处再瞧,这哪儿是厨房,那就是座楼!不过只有一层,屋子四壁青砖都黑得发亮了似是再熏将下去就要变成瓷器,而自下而上黑色渐淡青砖本色才得已显现,是明显加盖的痕迹,然而只有靠近地面处才开了一处最初的小窗,再往上去全部砖石砌住没有一点孔隙直至顶端再也看不见处应该还有一个烟囱,那黑烟便不分青红皂白的从这唯二的两个孔洞中大肆钻出。久香不禁心中称奇:这也不像是楼,倒象是个灶!
“婆婆!菲姐呢!”朱紫的声音从正屋传出,谁能想到她之前是那般丑陋模样?
那婆婆说了什么却也听不到了。久香此时也正随兰姨推门进屋。一进屋,一阵馨香之气扑鼻,似是百花在屋中盛开,沁入心脾令人不由欢喜得不得了,眼前豁然开朗亮如白昼,好一间高堂阔室。琉璃瓦的墙、滴水玉的砖、金丝檀的椅、乌金木的案......久香以为自己眼花了,她立刻转身又拉开房门探头出去回望了一下外墙,黄泥糊的生土房,黑瓦盖顶高不过丈许来高。揉了揉眼睛再回到屋内......掐丝的灯、鎏金的鼎、刚劲秀挺的字、栩栩如生的画、嶙峋的奇石小景、娇艳的异草盆栽,墙角处甚至还有一巨大金丝鸟笼,笼中小景纷繁,山林、田野、石桥、小路恍如梦境,甚至其中还有一道小溪、溪水不知从何而来、自山石间流下汇聚笼底一方石潭之中,笼中数十只叫不出名的五彩鸟儿或憩于枝头、或戏于溪边,偶尔几声欢快嘹叫锵金鸣,还有一只个头不大的黑头小鹰蹲坐在最高的枝头似是这笼中飞禽的首领。琳琅满目叫人不知把眼睛放在哪里才好。要不是屋内有簇簇的脚步声响起,久香都忘了这屋里应该住着那位姓黄的婶子?见大屋正前方一个小台阶上面筑一方小榻,榻旁正侧站着一位少妇,露出小半张清秀面庞、玲珑小鼻子微微上翘、朱唇微张似在笑,下颌尖尖、脖颈细长,脑后盘一个富贵髻插白玉簪,耳垂坠着祥云玦,和那嫩白肌肤一衬,更显肤似凝脂、貌如天仙。兰姨走将上前:“黄婶儿,瞧我带回个谁来?”一拉久香:“快去叫婶子。”久香走上前去,冲着仙人一般的女子一拱手,道:“婶子好。”
“嗨!傻丫头,婶子在这儿呢!黄婶儿,这是久香。”
“呵呵,看来倒是人人都喜欢这般美玉模样的人呢!”一个极为苍老却柔合的声音从久香的右侧传来,伴着又一阵簇簇的脚步声,一个佝偻的身影从旁边一株海棠盆景后闪出。
久香忙调过身子,冲着老妇一拜,“久香有礼,婆...嗯...婶子?”她歪头看了看兰姨,表示不解,看老妇身形足有七八十岁,称呼婶子怕不是失礼于长辈?
“嗯,叫婆婆可以,叫婶子也行。”老妇道,一张老脸却没什么皱纹,只有些许垂下的眼角处有几丝倦意显得她平易温和也让人看不出她的喜怒之色。“万物判定虽有数、人情世态却随缘。在这儿啊,没那么多规矩。”老妇走到那美少女跟前,理了理那少妇的衣袖,久香这才发现,那少妇竟是具人像,只是体态衣冠太过逼真,竟如真人一般。不禁上前一步细细观察起来,少妇眉眼之间与眼前的老妇十分相像,想是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