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叶蹒跚学步的时候,就认识瘸小子齐天。尽管家境不同,一个穷一个富,可是童心里装不下那些成年人世故的区分,他们和小伙伴们只知道尽情玩耍。每次在村口的大槐树下玩耍,生性善良的艾叶都会在齐天被绊倒后,用尽全力搀扶他站起来。
经常故意绊倒齐天的小伙伴,是村口家境最穷的石蛋。石蛋家里穷的只剩下穷,除了半傻了的爹、疯了的娘、一间孤零零的茅草屋和一张夜里咯吱作响的床,一无所有。因为太穷,石蛋经常被稍大一点的小伙伴嫌弃,他的自卑感于是就早熟。
看见经常嫌弃他的几个小伙伴,整天围绕瘸小子齐天转,哄他开心,逗他快乐,石蛋渐渐生出愤愤不平:“一个瘸小子凭什么被人围着呵护?瘸小子家里不就是有别人家没有的各种食物吗!他们陪瘸子玩,不就是为了骗吃瘸小子裤兜里的那些美食吗!”
慢慢的,石蛋把仇恨集中于瘸小子,瞅准机会向他发难,将他绊倒。公允地说,此时的瘸小子是无辜的。那些美食是奶奶在他出门时硬塞进他裤兜里的,她怕孙子玩饿了没吃的,她担心孙子畸形的身子长不高。她没想到,自己对孙子的爱意,竟然引起石蛋的恶意。
石蛋之所以把愤懑对准瘸小子,憋足劲向他发难,是因为营养不良,还不足以挑战经常围绕齐天转的那几个小伙伴。他只能避实击虚,先挑齐天这个软柿子捏。他暗暗发誓:“等自己长大了,强壮了,一定会收拾那几个善于骗吃的小孬种!”
好在石蛋外公的家境不算太差,经常在石蛋一家人饿得没力气出门的时候送来几斤米,三条命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苟延残喘。对于石蛋,最难熬的季节是严冬,家里只有一条棉裤和一条棉袄,爹饿极了就要穿上家里唯一的棉裤和棉袄出门挑水,迷了几次路才能把水挑回家煮粥喝。
每次都是爹喝饱后石蛋才能接着喝,因为被窝外太冷太刺骨,爹喝饱后上了床,石蛋才能穿上有余热的棉衣下床喝剩下的粥,米粥的香甜是他儿时最美的记忆。尽管香甜,石蛋每次都能忍住剩下的饥饿给母亲留下几口米粥,因为那是他的娘亲。
在半傻的爹无缘无故揍他的时候,疯了的娘总是不顾一切的用干瘪的身体,牢牢护着身子颤抖的石蛋,只到最后一次被打死在石蛋的身上,无神的眼睛还望着儿子留给她的最后几口米粥。
娘死后的第二天,石蛋的爹被外公家来的舅舅打死了。那是一个春寒料峭的下午,石蛋在傻爹与舅舅的搏斗中不知所措,躲在稻草垛里偷偷哭泣,那都是最熟悉的亲人,他不知道该向着谁。
爹死后,村里人都说那是上天对石蛋爹的报应,往死里打为自己生儿子的女人的男人都不得好死,因为天理不容,天道酬弱。成为孤儿后,外公是石蛋唯一的依靠,他身上流淌着外公的血液,外公每次想女儿的时候都把石蛋紧紧搂在怀里。
就这样,石蛋一点点地长大,并挺拔地往上长,身体逐渐变强,神清气爽,与始终下坠的齐天形成鲜明的反差。石蛋的人缘越来越好,气场越来越大,聚集在他身边的小朋友越来越多,这让他感到很爽。
更爽的是,艾叶越来越喜欢他,玩耍的时候几乎与他形影不离,“石蛋哥,石蛋哥”地叫个不停。这引起齐天的嫉恨:一个没了爹娘经常挨饿的穷小子,居然英俊强壮,让清秀的艾叶像个跟屁虫似的围着他转,凭什么?
有田有地有吃有喝的自己,凭什么残疾到被石蛋轻易绊倒?凭什么艾叶搀扶起自己后,又跟在石蛋的屁股后头尽情玩耍?他发誓一定要让艾叶回到自己的身边,只围着自己转,成为自己的女人。惟如此,才能报石蛋无数次挑衅自己的仇,维持住家族的尊严。
娶到艾叶后,石蛋再也没有机会挑衅齐天了,因为他不愿出门了。有楚楚动人的艾叶围着自己转,并被自己任意地按在地上亲吻之后拧掐或拧掐之后亲吻,获得最大的心理满足,谁还愿意出门被愣小子石蛋绊倒呢?
许多个不眠之夜,一想到自己的艾叶已成为瘸小子的新娘,石蛋就心如刀绞,寸断肝肠。一想到心爱的艾叶无数次在洞房被齐天潜规则,他就生不如死,悲痛欲绝。
好几个通宵,石蛋都在瘸小子齐天家的院墙外徘徊,期望艾叶借机逃出来,与他一起私奔到远方。然而,奇迹没有也不可能发生,因为瘸小子齐天婚后有抱紧美人入梦香的嗜好。
一腔热血无处挥洒,万缕柔情无法表达,石蛋决定离开伤心之地。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他泪流满面告别了故乡,走得毅然决然。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的男人,不配生活在她的周围,更不配眷恋她儿时清纯可爱的样子。
石蛋去了何处谁也不知道,也无须知道。在乡亲眼里他不过是一个穷光蛋,穷得只剩下一口永不服输的气,只是一条贱命而已。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若干年后石蛋再次归来时咸鱼翻身,已是威风凛凛的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