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昨天的夜。
倚帝山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桃源仙境。月光下的花草泛着五彩缤纷的荧光,在风中摇曳,宛如黑夜里飞舞的火虫。生命的生生死死都在以一种快于外界的状态进行着,花儿盛开又凋谢,河水断流又喷发,泽湖干涸又涨满,如梦如幻。
听宣谷,倚帝山脚下一处小而狭长的山谷,是通上倚帝山的唯一入口。所有的妖修在此等候宣召,方可登山拜门。
其实除了倚帝山的王律之外,听宣谷常年被妖王布下的止飞阵所笼罩,让谷里的重力逾出外界十余倍,想强入山门也要掂量掂量身体抗不扛得住。
子时方过。
听宣谷最深的一座石崖下飘着两团光影。一青一白,酷似那晚金銮大泽中飘荡的两个幽灵。
走近一看,却正是大泽中与神兽青龙见面的二人。
白光中的声音还是那般神秘,只是今夜多了几分质问:“白鹭洲,他怎么会出现在南荒?”
“主上恕罪。是属下一时不察……让他偷了神空符……”
“哼,那神空符时空难测,就算是你也定不了去向,怎么会无缘无故带他来南荒。”
一语点醒梦中人,也激起了青光中白鹭洲心底恐惧的寒意——这位主上今天明显动了怒火。
“可能…可能只是巧合…”
白鹭洲艰难地寻找着解释。
“行了。”白光里的声音冷冷地打断了他,“听说他在这儿得了朱雀。”
“是。不过还尚在幼体。”
“哼,都真会给我找麻烦。”白光中的人停顿了些许时间,才继续冷冷说道:“既然如此,老夫便作个顺水人情,成全你们。”
白鹭洲显然完全没听懂这些话,他接着小心道:“属下愚钝,也不解朱雀为何会栖身于他。”
不料白光中的人话语急转,冷肃道:“你可能永远不会明白了。记住,此月过后,将他送去西荒天帝山,不必再理会荆州之事。”
他的话语永远没有一丝情感,让听者没有一丝质疑的念头。
“天帝山?”
白鹭洲想着,心里不禁泛起了一阵迷雾。之于那个地方,他唯一的印象只有一道冷血肃杀的背影。
白光中的人并未理会白鹭洲的疑惑,接着说道:
“他离开后,汝可安享余生。”
这句话不急不慢,可它的温度却足以将山谷里的风冰冻成一把刀,砍在白鹭洲一瞬间苍老的面容上。他明白,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白云生了。
虽然与白云生无亲无故,可毕竟是十七年的养育之情。况且白鹭洲已经一只脚踏进了棺材,一下子失去白云生,让他忽然感到了一种怅然若失的孤独。
可白鹭洲还是面不改色地说道:“属下明白。只是此子已经答应在倚帝山称王,明日便是册封大典,面对那群小辈,怕是……”
“明日我自会助他。”
“主上明鉴。不过那幽鸿将死,若是让他去了西荒,只怕这南疆又会多生事端……”
“白鹭洲,你今天的话,有点太多了。”
“属下不敢…”
“他与此地的缘机未到。南荒的事,还要南荒来解决。”
白光随着声音的落下而消失,如冰雪般一点一滴消融进黑色的大地。
……
半月后。
南荒妖界西北,乾泽部洲西。
一条南北纵深两千余里的山谷切开了妖人两界,像一道狰狞的伤疤刻在绿森森的方圆天地上,又像一张裂开的血盆大口吞吐着万物的生死。
落凤谷。
据说这条山谷是由于很久以前一次妖人大战引发了地震,震出了万丈地下的幽冥神火,神火焚烧了一切,留下了这道亘古不变的疤痕。也正是它的存在,隔绝了西荒妖界与乾泽部洲,也暂时隔绝了妖人两族的纷争。
山谷稍稍往西,便是西荒妖界的至尊——天帝山。
凉秋的风扫过大山的一林一石,没有带来分毫的凉意。
今日正是天帝山一年一度的开山收徒之日。
在妖人交战的漫长历史中,改变的不止是双方的实力和数量,还有思维与文明。人界偷师妖兽的同时,妖族也在被人族的优势所影响,开宗立派就是其一。
今天的天帝山麓,妖影游移。这座山并不高——还未到倚帝山山腰,可在这方圆千里,它却十分扎眼。因为它山体通黑,并非妖邪一般的黑,而是大火烧焦以后的死黑。远远看去,整座山就像一簇缓慢燃烧的黑色火焰。
毗邻幽冥神火,让天帝山的生存环境并不友好。然而严酷的环境总会孕育顽强的生命,就像漫山遍野的焦兰花,以火为食的吞金鹫,不需水即盛开的浴兰树。
顽强的生命总会诞生强大的王者,就像统治西荒妖界的妖王:异兽帝江。
西荒之玉,是为天;
妖界之主,是为帝。
从妖族被人族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