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屋外雨停,萧瞻随意坐在舆图上,念着《大风歌》。
他急需一波人才,帮他守备京都,填充朝廷,执行政令。
成楹靠着他坐下来,这段时间招收流寇军、会师、入京、安置兵力,她早就疲倦不已,饶是如此,仍然尽力帮萧瞻处理事情。她慢慢转着黑色小剑把玩:“虽然之前的大臣们,被萧荀残害殆尽,但也有一些遗老幸存下来,殿下把他们请回朝堂,共同理政,也未尝不可。”
说来也神奇,一大波朝臣被萧荀骗进宫中屠杀殆尽,可仍有一小撮人,机缘巧合没有进宫,逃过一劫。比如大司农屠安民,据说他那日刚好闹肚子,趴在榻上,根本起不来身。后来流寇军入城,他却因为事先得到族人传来的消息,带着亲眷早早避去了乡下的庄园,又逃过一劫。
至于这人到底是运气好,靠生病捡了条性命,还是早就看出朝堂要出事儿,早做准备规避了祸患,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萧瞻进城那日,他穿着九卿的官服,高举大司农印,带着一堆幸存的臣子,在城门口跪迎太子殿下,哭得不能自已,口口声声说自己有罪,没能及早察觉玄成的奸计,导致皇室蒙尘,京都遭乱。
萧瞻象征性地流了两滴泪水,把他扶起来:“萧荀祸乱朝纲之时,爱卿能够秉守忠心不投敌,已经颇为不易,何罪之有啊?”
一时间,君臣感动得稀里哗啦。
此时,成楹提出重新启用老臣,萧荀并不是很想用他们:“这些人多出身世家功勋,家族势力太庞大,若是把他们摆到朝堂之上,恐怕于之后的政令执行并无益处,反而会适得其反。”
至于要执行什么政令,萧瞻没说,只忧心道,“无论是京都还是各州郡,到处豪族遍地,甚至堂而皇之架空了两千石,朝廷的政令传达下去,大多数时候,根本不是地方官吏在执行,而是看豪大家们的眼色行事。”
说起这个,成楹深有体会,她在并幽徐三州都做过官,深知豪强的势力有多庞大。
“罢了,先收拢一小波人用着吧,让他们举荐自己乡族中的子弟,先把朝廷的班底搭起来再说。”到最后,萧瞻还是妥协了。
他看着成楹的侧脸,忽然问:“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你若是嫁给了萧子瑜,早就安定下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陪我辗转四方,白手起家。”
成楹望着他鬓边的白发,轻轻摇头:“殿下言重了,我从未后悔过自己做出的决定。况且我也没有帮上您什么忙,政令制定,收复京都,重建朝堂,这些事情,不是一直都是您在忙吗?”
萧瞻深深地看了成楹一眼,没再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殿外,三月的风很凉,不知是不是错觉,成楹觉得前面萧瞻的身影有些陌生,至于陌生在哪里,她却说不出来。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来到东阙之上,这里是皇城的东大门。
幸好城门够结实,这才没被流寇们卸下来当柴烧。
东阙之外,就是京都最大的街市。这里曾经无比繁华,行人摩肩接踵,四方商贾汇聚,盛夏之时还会举办花灯会,各家公子小姐们上街游玩,唱歌,投壶,放花灯,好不热闹。如今,一切繁华尽数烟消云散,只有破烂的墙壁,述说着这里曾经遭受过怎样的磨难。
京都的女郎们本该抱着琵琶,斜倚画栏弹奏,公子们坐在茶馆里,摇头晃脑听说书先生们讲述奇闻逸事,老者拄着鸠杖,在树荫下闲闲地散步,小贩们推着推车,大声吆喝售卖各种果子,布匹。上至皓首,下至黄髫,本该在盛世中享受安宁,直到永远。
萧瞻仿佛看到几年前的自己,大摇大摆从东阙出去,呼朋引伴,和京都的纨绔子弟们打成一片,他穿过密集的街市,流连于茶楼酒肆,开心时一掷千金,只为买青楼里花娘们一个笑容,并为自己治下的,脆弱的繁荣沾沾自喜。
潼关一破,盛世的梦,碎了。
十万流寇军,裹挟着家破人亡的怒火,将京都化为人间炼狱。
萧瞻眼前出现另一幕场景,道路边积攒着无数尸体,也不知是京都人的,还是流寇军的,或许他们生前本是宿敌,不死不休的那种,死后却躺在同一处地方,一起腐烂成泥。他看到乌鸦落在成堆的尸体上,吃得又肥又胖,路都走不动,他也看到一口咕噜咕噜冒泡的大锅被煮开,一个骨瘦如柴的人拿棍子搅拌着汤锅,不怀好意地看向旁边,被绳子绑着的小孩。
他不忍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小孩和汤锅一起消失不见,眼前只是凋敝的京都街市。
每多看一眼这样的场景,他就多心痛一分,心里的罪恶感就更深一分。
他很想说,这不是我的错,我已经尽力去挽救这一切,我真的没想到,最终还是会变成这样。
真的不是他的错吗?
当一切惨状发生的时候,他身为太子,不是他的错,也是他的错。
成楹默默看着萧瞻,虽然萧瞻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