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瑜从昭狱里出来,与玄成一起回到皇宫时,只见满宫的尸体还是新鲜的。
萧荀杀人杀红了眼,血洗朝臣过后,连宫人也不放过,从东宫到凤懿宫,再到登极观,无论宫人还是道童,纷纷被萧荀送下黄泉伺候先帝先后,四大天师亦不能幸。萧子瑜的脸色十分难看,看向玄成时恨不能吃人,而玄成也觉得颇为打脸。
刚才在牢狱之中,他还大言不惭地对萧子瑜说“萧荀殿下宅心仁厚,心怀慈悲”,可一转眼,萧荀就满宫大开杀戒。
他颇为头痛,但也能理萧荀压抑了许多年,想报复的心态,绕过几具尸体,走到萧荀面前:“陛下,出了气之后,就该收手了吧?”
萧荀温和一笑,解释说:“奈何宫中余孽太多,不打扫干净,朕不敢住进来啊。”随后恭敬地对萧子瑜行礼,“皇叔。”
萧子瑜皮笑肉不笑,受了他一拜:“陛下。”
萧荀笑着执起他的手,颇为恩宠的模样。他要的就是萧子瑜的表态,在宗室里站稳脚跟,至于萧子瑜日后对他是否忠诚,日后再说呗,杀人不过头点地。
然而,待萧荀命人送萧子瑜回王府,好生照料,实则监视后,玄成却问起一件事:“陛下,广宁侯府的人呢?”
“杀了啊,尸体刚刚扔出宫去。”
玄成神情严肃道:“靖宁侯坐拥徐州,而她唯一的妹妹,嫁给了广宁侯的世子,务必要派人把此女抓起来,作为我们将来对付靖宁侯的筹码!”
萧荀不以为意:“刚刚徐锐回来禀报说,他已经在潼关外面,解决了萧瞻,既然太子都已经死了,各州的封疆大吏,除了臣服于朕,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玄成:“陛下啊,你还是太过天真了!大楚现在是什么光景?青兖二州流民遍地,天下乱得不能再乱,各州刺史位高权重,他们难道一定要听从您的诏令吗?立刻把太子身死的消息散布出去,随便编个什么死因都行,务必要传得天下人尽皆知!并火速派人将诏令送到各州刺史手中,命他们即刻回京都觐见,恭贺陛下登基!”
“何以如此着急?”
“陛下,万一有人打着太子萧瞻没有死的旗号,弄个傀儡出来和您做对,您该怎么办?您应该很清楚,您能坐上这皇位,不在于你杀了多少人,收买了多少王公大臣,而在于,前几天入京的凉州军,和皇城里的三千禁卫军!他们愿意支持您!有了军权,皇位才有保障!”
萧荀如听见一道惊雷炸响在耳边,杀人获得的喜悦感散去,脑子由清醒到恐惧,叫来方让:“赶紧带一队人马去广宁侯府,务必要把安定郡主给朕带进宫来!”
禁军出宫没多久,方让派人回来禀报说:“陛下,广宁侯府已经人去楼空,连仆从都散得干干净净,安定郡主更是不知所踪!”
玄成大急:“快派人查四方城门!查广宁侯府的马车,派骑兵追击!”
片刻后,四城门的守卫都说:“今日上午,每个城门都有广宁侯府的马车出没,国师,到底追击哪一路啊?”
“怎么会这样?”
玄成越想越不对劲,今天早上,广宁侯及其世子赵文良才被骗进宫来,被萧荀杀害,萧荀登基的消息京都人尚且不知,按理说广宁侯府的人根本没理由这么快就发现,这一老一少遇害了啊,怎么跑得这么快?
时间紧迫,来不及多想,玄成当即道:“四个城门都派人去追,尤其注意往徐州去的那一路,一定要把安定郡主逮回来!”
时间退回几个时辰前,萧荀命禁卫大肆屠戮朝臣那一刻。
本来,赵文良及其父亲广宁侯,都上了萧荀的死亡名单,可在禁卫真正动手时,广宁侯突然扑过去,帮儿子挡下了致命的一击,是以,赵文良身上伤痕虽多,却保住了性命。
随着一具具尸体被侍卫们拖出去,丢进护城河,赵文良侥幸逃过一劫。
待侍卫们走后,他从血水和尸堆里爬出来,捂着伤口叠叠撞撞往皇城墙根走,一边思及父亲已经救不活了,一边担心尚在府中,对宫中变天毫不知情的母亲和妻子。
冷不防,在宫墙拐角处,踩着了一具尸体。
低头一看,是个熟人,东宫中的管事公公,全福。
自那天晚上,皇带着木樨汤去登极观之后,便有一批禁卫闯进来,守在凤懿宫门口,里面的人不能出去,到处飘浮着烦躁不安的气息。全福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他会看形势,今天早上,另有一队禁卫闯进来,杀气腾腾,他见势不妙,立即抱着皇孙萧明迁,在几个熟悉凤懿宫构造的大宫女的保护下,在一片宫人的惨叫声中,从一窄门处跑了。
他沿着几条僻静的宫道躲开几路追兵,好不容易才跑到皇城外,只来得及将小团子藏起来,背后便中了一箭,倒下后,人事不知。
如今被赵文良踩了一脚,即将断掉的一口气竟然又续上。
全福口中吭呲了几下,吐出几团鲜血,说不出完整的话,指着前方通向集市的一条小道,眼睛瞪得溜圆,很快,手指无力地垂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