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楹一行连夜赶路,于次日清晨,抵达徐州境内。
一踏上徐州的土地,便能明显感觉到与并、幽等地的不同,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绿叶气息。道路两旁随处可见曲曲折折的流水注入稻田,翠绿的秧苗立起腰,荷锄的农人和耕牛时不时经过,看到他们这队人马时,还会微笑致意一下。
成楹见多了流民的郁闷心情,顿时大好起来,微笑道:“以前我盼望到江南之地去生活一段时间,可惜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有去成,如今来到这徐州,也算踏足半个江南了。”
其实成楹这话不准确。
江南之地,意指长江以南,在大楚九州之中,基本上指扬州。徐州尚在淮河以北,能吹到南国湿润的风与雾,但与真正意义上鸟语花香,春光明媚的江南相比,还差得远呢。
这徐州,在九州之中,是个很特殊的所在,一共只有四个郡,˙治所在下邳,郡中有千古名城徐州城。跟动辄十个八个郡的益州、幽州比起来,它显得既弱小又可怜。但别看徐州地盘小,在九州之中的重要性却是实打实的。
主要有两个原因,其一,徐州是重要产粮地。徐州境内有平坦的徐州平原,且土壤肥沃,更是汴水、泗水两条河流的交汇地。
其二,徐州是兵家必争之地。交汇于徐州境内的汴河和泗水,往北沟通了黄河,往南联通了淮水,而淮水通过邗水,连接起了扬州境内的长江!
幽、青两地想要南下,扬州想要北上,必须通过徐州!
因此,徐州既称为“北国锁钥”,又称为“南国重镇”!
当然,这只是成楹眼中的,军事意义上的徐州,对他们这一行中的大多数人而言,从他们经过的地方来看,徐州就像一幅温柔缱绻的水墨画,既有北国的豪迈,也有南国的温婉,不像京都那般豪奢,处处透露着朴素和淡然。
穿过徐州平原,已经能远远望见下邳郡中,著名的徐州城的时候,成楹打起精神,做好了打豪强、斗郡守的心理准备。
然而就在这时,一骑黑马从大道上奔过来,马背上的人大声喊道:“前面的尊驾可是新上任的徐州刺史,靖宁侯?请尊驾下马等一等!”
成楹他们人均一匹马,跑得飞快,如今听到这声音,都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从了这人的话,拉紧了马缰,刚下了马,那喊话人就近前来了。
成楹奇道:“正是本侯,不知阁下是?”
那人翻身下来,很年轻,约二十五岁上下,相貌平平,穿一身绣着花鸟的,黄白青红相间的广袖宽服,瞧着有几分浮夸。他朝众人拱手道:“在下是前徐州刺史温立群的长子,温超,听闻朝廷新派来的刺史是靖宁侯之后,便日日到这附近等待,只为了将一件重要的事情,当面禀报给成侯!”
成楹觉得有些莫名的古怪,有什么事情,不能等她入城后再说?念及这人是“特意”等侯再此,遂也不计较了,只在心里自言自语,莫非要本侯给你申什么冤?
她好整以暇回问:“不知阁下说的何事?”
温超神情严峻:“回成侯,徐州的统义王萧陵,勾结下邳郡守胥永元,意图谋反!”
成楹:“……”
成楹差点被这话劈得当场去世。
一帮亲卫们也都懵了。
“莫非成侯不相信在下所言?”温超信誓旦旦:“在下的父亲温立群,于一月前去世,临死前留下遗言,让我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徐州的新刺史,所以在下才特意等候在成侯入徐州城的官道上。现在信已经传到,在下这就告辞了。”说完就去翻马鞍。
成楹伸手拦下他:“这位公子,你先不要急着走,能否把详情告诉本侯?这统义王和胥永元要谋反,可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吗?”
那叫温超的年轻人把腿从马鞍上放下来,抠了抠脑袋,神色惭愧:“实在抱歉,那个,我是个词人,会画几手小画儿,平时大多将心思放在给青楼的姑娘们写词作画写本子上了,对于政治什么的,可以说是一窍不通。我爹也就临死前这么交代了一下,其他的什么都没跟我们说。我和我娘还有几个我爹的姨娘们一合计,觉着谋反这等大事,万一事发,不知要死多少人,这徐州城哪里还住得?遂打算举家搬到隔壁临淮郡的庄园里去,眼瞅着就要搬完了,就这几天的事儿,我还忙着回去张罗收拾呢。”
成楹等人面面相觑,总觉得这小子在说鬼话。
温超眨了眨眼睛:“你们别不信啊!这,这,这样吧,我发誓,我说的每一个字,绝对绝对都是真的!”
王全笑了一声:“温公子,你若是说了假话,就得去牢狱里蹲个三五年,趁着我们还没把你逮进去,还能坦白从宽,赶紧老实交代了吧。”
“这么跟你们说吧,那统义王萧陵和胥永元打算谋反的事情,整个下邳郡,就没几个人不知道,只是大家都做壁上观,什么都不说而已。我父亲为何临死前才让我来告诉新刺史?还不是畏惧刘陵和胥永元势大,怕牵连家族,不敢说,如今我冒死来告诉你们,你们竟然好心当成驴肝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