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是个很特殊的郡,位于东海之滨。南边与水网密布的扬州接壤,东北方向是青州,西北方向是兖州,再往上面走,就是幽州,至于东南方向,也和荆州有部分接触。
成楹这次还是从兖州借道,快马加鞭,十日左右便能赶到徐州。
一行人白天赶路,晚上歇息,也不拘到底在驿站投宿,还是在客栈休息,哪里方便去哪里。
自从进入兖州的东郡之后,只见到处灾民遍野,面黄肌瘦,头发蓬乱,衣衫破烂的妇人和老人抱着年幼的孩子,坐在路边乞讨者比比皆是。看到成楹这么多人衣衫整齐,骑着高头大马,背着行囊,非富即贵,立即围拥上来,伸出一双双肮脏的手。
“大爷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可怜可怜我儿子吧……”
“我闺女就剩一口气了……”
“我已经五天没吃过东西了……”
成楹把随身携带的干粮和银钱拿出来一半,分给他们,率先抢到食物的人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也不管双手上沾满泥土还是其他什么东西,一边吃一边盯着亲卫手里没分完的食物,后围上来的人,抢无可抢,蹲在路边上哀声连连。前路漫漫,成楹不敢再分。
她问一个抢到半截饼的老者:“你们从何处来?”
这老者刚得了实惠,一边抹嘴一边说:“我们是济北郡人,黄河发生大水,冲垮了沿岸等郡的房屋,推倒了树林,淹没了千倾田地,被水冲走的人畜数不胜数,我们侥幸逃得一条性命,在老家活不下去了,一路讨饭,逃到这里来。”
成楹想起和大虎小虎之前理论过的朝政,心道是了,黄河水患,应当是半月前的事情。
她很疑惑:“兖州的刺史呢?地方官员呢?都干什么去了?没有派人救灾吗?”她暗道,就算朝廷一时不管,兖州的官吏们总不能昧着良心,任由百姓们等死吧?
老者摇头:“救不过来!大水涨得铺天盖地,非人力所能及也。况且,大小官员们都忙着保住自己的财产,根本没人管我们的死活。兖州刺史,正是临江王,他的封地任城郡,不少县城也遭了洪水,刺史正忙着救任城郡呢,根本没空理我们。”
成楹瞅了眼道旁的流民,少说也有百十来人,她就算把所有干粮都拿出来,也不够所有人吃上一口,不禁忧心忡忡:“你们这么多人,光靠乞讨,怎么活得下去?”
老者:“我们只想有条活路而已,既然上天不给我们活路,朝廷也不理我们死活,我们就自己给自己找出路,走到哪里吃到哪里,有什么吃什么,不管是豪大家,还是官府,我们团结在一起,抢到什么吃什么。”
话说到这里,估计是看成楹他们手里实在抠不出什么粮食来,而一行人都带着兵刃,不好硬抢,有个类似于带头人物的大个子站起来扬起手臂,高喝了一声,其他流民们陆陆续续起身,跟着他,朝远方大路走了。
成楹等人骑上马,快速往前奔去,没多久,就把这些人远远抛在后面。
随着深入兖州地界,他们见到的流民越来越多,越发凄惨。
这也难怪,兖州这地方,比较倒霉。
兖州的东方,和徐州接壤,东北方向,和青州相邻,北方就是并州,西方是隶属于京都的关中,至于南方,则是荆州。
总之,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随便哪里都能碰到它,打到它,踹它一脚,因此,兖州也称为四战之地。
地理位置特殊也就罢了,关键是,地形还比较独特。
兖州的主要部分,地势平坦,位于黄河和济水之间。
本来,两条大河滔滔而过,降雨也不少,水源挺充沛,只要土壤不差,基本上种啥长啥,百姓们的日子还不错,问题是,黄河穿过了兖州。黄河是条地上河,下游部分没有固定的河道,脾气古怪,给两岸居民带来肥沃土壤的同时,时不时就要发个洪水,甚至于,改道。每每遇上黄河发怒,两岸的百姓们只能叫苦连天,拖儿带女,举家逃亡。
兖州此次遇上了几十年不遇的大洪水,叫大洪水不合适,叫凌迅比较好。开春时,天气渐暖,黄河上游的冰块大量融化,河水夹杂着冰块,冲击河道下游,遇上比较狭窄的地方,冰块堆积起来,两岸的堤坝承受不住水流的冲击,最终决堤。
黄河发怒,是要吃人的!
可朝廷竟然就眼睁睁看着惨剧发生,完全不管!
皇帝所谓的补救行动,就是躲在皇宫的登极观里,祈求道家天尊们,祈祷老天的庇佑!
几日下来,灾民看得多了,成楹逐渐麻木,对朝廷越发失望。
晚上,一行人就近找了家客栈投宿。
伙计点头哈腰地把他们迎进去,一一安排好房间,上饭时,看到有十来个叫花子在门口探头探脑张望,立即没声好气地把他们呵斥开了。这些人两眼折射出饿狼般的光芒,不难猜测他们从何而来。
小虎看不惯伙计的行径,腾地一声站起来,从腰间摘下装银钱的袋子,正要递给那几个流民,已经有人比她快上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