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稽的一幕出现了,余纪身为两千石的征北将军,镇守一方,性命垂危之时,竟连一个帮他说话的属下都没有,大多只在旁边干看着,任由他和成楹的人拼得你死我活。
成楹不动声色地将一行人的表现记在心底,对这幽州大营的烂德行,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
而这时,之前被余纪砍了一剑,杀了几个卫兵的胡州,却抹了把脸上的血,嗷嗷叫着扑过来,对成楹涕泗横流道:“成大人,成大人,末将手里有关于余纪卖国的重要证据!只求大人看在末将坦白的份儿上,饶小的一命!”
估计是害怕落得和余纪一个下场,不等成楹问话,胡州便倒豆子一般,事无巨细地将余纪过往的恶行一一交代了出来。
他是余纪的狗腿了,什么脏事儿烂事儿都插了一脚,对余纪犯下的事情,再清楚不过。
包括但不限于吃空饷,倒卖军粮,收授贿赂,害死前任上谷郡守,找人假扮黑山贼吓唬涿野县来、邓两家,私卖盐铁兵器给段部鲜卑,派人杀害偶然撞破他走私秘密的烽燧燧长韩丰谷及其下属……
最后,胡州更是说道:“那余纪和段部鲜卑的首领饶顿有勾结,互相约定好,他给段部提供盐铁,收取一大笔银子,而段部,段部鲜卑则三年五载到幽州来晃一圈儿,攻打攻打长城,双方互相火并几场,作出一副战事惨烈的假象,用来欺骗,欺骗朝廷,以此保住他征北将军的位置,成侯若是不相信,末将手里有几封余纪和饶顿的书信摘抄,可以证明末将说的都是真的……”
胡州可不是一心一意给余纪当狗,他之所以愿意当狗,是因为有利可图,有骨头吃,可现在,余纪垮了,他自然要反咬主人,另上新船了。
原来是这样吗?
成楹瞳孔震颤,险些当场晕厥过去。
好一个余纪!好一个征北将军!
她的目光扫了扫在场的,神色各异的诸位偏、稗将军,知道余纪这番内幕的,恐怖不止胡州一人,只怕有不少人,都是跟着余纪的这番操作,混上将军之位的吧!
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不是窝里斗的时候,如何同心协力,抵御即将南下的段部鲜卑,才是最要紧的。在民族大义面前,其他问题都是小问题,暂时都能放下。
成楹默默抿紧了双唇,就在她打算轻轻揭过此事时,一个偏将军却跳出来,大声指责胡州:“满口胡言!羌胡入境这等大事,怎么可能是勾结……”
胡州畏惧地看了这人一眼,又瞟了瞟成楹,一心想攀上靖宁侯这棵大树,所以跳船跳得很彻底:“黄将军不敢让我说,还不是因为黄将军也在其中插了一脚,做贼心虚?幽州太平了几年,想来用不了多长时间,羌胡又该来叩关了吧?”
“你,你……”那姓黄的被胡州一言喝破内心最大的秘密,当下脸都气青了,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就被一队士卒绑了下去,并用抹布塞住了嘴。
为防胡州再反咬出什么,闹得人心惶惶,成楹直接命人将他也绑了下去。
本来,是否要对余纪下手,成楹犹豫再三后才做出决定。
不管怎么说,余纪都是幽州军的统帅,就这样把人废了,一个处置不好,很容易动摇军心,造成士卒哗变。但她最终还是选择对付余纪,只因此人实在太过恶贯满盈,留着只是国家和百姓的祸害。
至于战后,她私自借用太子的名义,剿杀一位边陲上的将领,夺下军权等事传回京都,该怎么收场,成楹没时间去想。
她只知道,如果自己不这样做,让羌胡抢走了大楚的国土,死后必然无颜面见九泉之下的祖父,以及战死沙场的袍泽们。
成楹勒令把胡州带下去的举动,明显取悦了营中诸位偏、稗将军。
这代表着,既往不咎。
一时间,无人再敢多话,也代表对成楹的处置结果的默认。
一个钟头后,大虎带着亲卫们,余纪的脑袋,以及几个俘虏,返回大营时,成楹以及众将士们,还站在原地,没有散场,分明正在等他们的消息。成楹手握太子的“密令”,刚刚挥刀砍向余纪,已然成了幽州军名义上的最高统帅,她不说走,谁也不敢走。
她小小的个子,未着甲胄,袍服下摆还沾着胡人的斑斑血迹,默不作声站在那里,身上沉淀多年的杀伐之气悄无声息释放出来,即使什么也没做,却有种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这时,大部分人才想起来,这位温温软软的女郡守,不是文官出身,她曾是天下雄师——有“北地屏障”之称的北地军中的最高统帅,她是一路从腥风血雨,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悍将。
是什么给了他们看不起人的错觉?
是她那温润的表象?还是她说话时总是温轻声细语,眉眼间都带了三分笑意?还是因为她,只有一个人?
大都以为她性子随和,软糯可欺,只有她举起刀剑的时候,众人才知道,原来文弱的皮囊下,包裹着一具杀人不眨眼的戾骨。
“成侯,余纪罔顾法纪,祸国殃民,已经被属下斩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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