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宅里，玄成仙气飘飘地给李循把了最后一次脉，放下几味珍贵的药丸：“这是贫道从太医署处得来的，极合公子的症状，比我平日给公子用的药要好数倍，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去一趟凉州，短则数月，长则一年，请公子珍重。”
李循儒雅地给玄成施了一礼，恭请他慢走，随后去了隔壁的珠宝铺子，并不是真心想打理生意，只是日常走走流程，点点卯，没想到，却有个衣着华贵的清俊公子，翩然步入店来，敲了敲他面前的柜台：“国师在吗？”
李循抬头，正对上萧瞻七分随意中带着三分审视的笑意，不由得一愣，他这小店穷门穷路的，什么时候引来这么大位贵客？
这是萧瞻第一次见到李循，他也晃了下神。
倒是李循，率先反应过来，笑着招呼他：“在下正是琢玉斋的老板，这位公子是来找玄成道长的吗？很不巧，他已经云游去了。”
瞧着萧瞻盯着他的眼神没动，笑意倏忽消失不见，又唤了几声：“公子，公子？”
“抱歉，只是觉得先生很像一个人，一时有些失神，先生勿怪。”
“是吗？公子觉得在下像谁呢？”
“一个长辈而已。”萧瞻没直言说觉得他挺像先帝，瞧他脸上弥漫着不正常的红色，应当是身体有病。转身在店里打量起来，只见这里陈设一般，无甚出彩之处，连两盆迎客松的盆底都不一样，可见店主态度之敷衍，经商之不用心。
“公子想买点什么？”估计是看客人找人不见，却总也不走，李循这个当老板的，虽无心做生意，也不好赶人，当即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指着架上的的珠宝样品，认真介绍起来，“我们店里，有用白玉雕琢的玉佩，名为白玉堂，是从西域和田国传来的，温润美丽，正适合品德高尚的公子随身佩戴；亦有镂金塑凤的发簪，唤作鸳鸯簪，十数名心灵手巧的工匠悉心打造了半年，才制成这么一只，天下间独一无二，送给心爱的女子做定情信物，贵重又不失身份；还有以翠玉装饰的夜明珠，取自胶东深海，能在夜间发出荧荧之光，取名沧海月明，购此一物，珠玉双得……”
东西都是真的，全是从卫和通的宝库里顺来的。
萧瞻瞧着他明明兴趣不在经商上面，却能将这些宝一一道来，不由得对此人越发有兴趣了，随手指着一个黑色的镯子，笑问道：“这东西怎么卖？”
“公子好眼光，这是纯血玳瑁，乃我们店里一等一的珍品，整体通透细腻，光泽柔和，可辟邪纳福，佑人长寿，公子若真心喜欢，在下便只收公子一金吧。”
“成交。”萧瞻痛快地从兜里取出一根金条，趁着对方取货的空当，状似不经意问道，“先生开店多久了？”
“才三个月而已。”
“公子以前不住在京都吗？”
“在下以前住在北方，北地郡。”
装着玳瑁的华美盒子递过来，萧瞻并不忙着走，就地打开，取出手镯，细细把玩起来：“北地郡么，我去过，那里民风剽悍，百姓性格豪迈，与京都格格不入，竟然也有先生这么性格温和的人？不过，都很善良纯朴。”
李循的眼神沉寂下去：“人的性格不都是天生的吗？公子可能只到过北地相对繁华的县城，没有深入杳无人烟的蛮荒之地吧？北地郡啊，除了善良纯朴的百姓，还有泠冽的寒风，刮在脸上就跟钝刀子割肉一样，疼痛深入骨髓；也有永远也喂不饱的豺狼，骨瘦如柴，当你拖着破陶罐子，在河边汲水的时候，他们就三五成群地跟在你身后，等你什么时候死了，好扑上来，啖肉饮血；此外，还有杀人不眨眼的羌胡，劫财劫人，今年走了，明年又来，一茬一茬地收割人头，就跟砍地里的庄稼一样……”
注意到萧瞻神色凝重地注视着自己，李循停下话语，温声说了句：“看公子遍身罗绮，想必没听说过这么惨烈的事情，把公子吓到了吧？”
“没有，哪那么容易被吓住。”萧瞻看了他一眼，珍重地把玳瑁镯子放回锦盒里，道了声多谢，抬脚走出店门。心里十分奇怪，看他身家不菲，能在京都开得起珠宝铺子，那在北地也应当是大富之家，怎么会讲出这么悲惨的遭遇？适才对方说话的口气，带着明显的憎恶痛恨之意，完完全全像一个亲身经历者。
而这，又和另一个问题搅合起来，疑云重重。
和先帝真像啊。
直到从临花街街尾走到街首，萧瞻心里还在感叹。他虽不曾见过先帝年轻时的模样，可小时候亦经常谒见这位皇祖父，被他抱在膝盖上玩耍过，天禄阁里还挂着先帝的画像，他对祖父的记忆，本来早已随着长辈之死，尘封在棺材里，可刚才，却从那人的一颦一笑间，眉根鼻梁处，隐隐看到先帝的影子，更有一种，似是故人来的感觉。
他自小长于王府或深宫，应当没有这样的故人。
脑子里又闪出徐锐明查暗访后，跟他汇报的一段话：“殿下，我们的人查过那李循，只知道他是数月前，随玄成一起从并州来到京都的，身边携带着不少金银玉器等宝贝，后来在临花街落脚，开了这家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