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折回亭中,把那方金印交给成楹:“这是孤的私印,虽然不能调动兵马,但是危机时刻,拿出来吓吓人,还是管用的。”
太子爷在朝堂上混得久了,深知政局里面的水有多深,幽州可不是北地郡,成楹此去,万里之遥,且人生地不熟的,虽顶着上谷郡守的名号,但能不能压倒那里的地头蛇仍是个未知数,倒不如把自己的名号拿出来,给她扯张虎皮。
成楹知道太子私印是什么分量,眼底的眸光凝滞了一瞬,神情有些动容,最终,郑重接了过来,在几旁跪拜道:“多谢殿下。”
萧瞻扶起她,勉强笑了笑:“不谢,一定要早些回京啊。”
将成楹送至东宫外,他也没心思继续种树,填土浇水的活儿都交给了内监们,颇为遗憾自己怎么没多打听点上谷郡的消息。
就在他转回凉亭的时候,却瞟见陆嫣柔,施施然上了小浮桥,朝亭中走过来:“殿下。”
萧瞻看向别处,不冷不热回了句:“起来吧。”
自从那天晚上闹了一场,太子爷被骂得晕头转向,陆氏也没被送走,两人反倒和平共处下来,还真有几分怨偶的意思。
当时,陆氏听闻自己的贴身宫女清莹死了,绝望地跪在他面前,泪流不止,仰头质问:“殿下,您知道,臣妾为了爱你,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吗?臣妾三岁学诗,五岁学画,规行矩步,把自己活成京都第一美人,第一才女,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侍奉殿下您。为了得到您的心,臣妾甚至不惜使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不惜毁了自己的名节,毁了陆家的清名,可是殿下,您是怎样对臣妾的?在您眼里,臣妾就只是一个贱妇?臣妾就跟清楼里的妓女差不多吗?”
或许是怜惜对方的侍女刚死,萧瞻的心软了一分,他反思了下自己的行为,他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
从一开始,默认皇后把人接进宫来的时候,他就做错了。
他和丞相不同,顶着纨绔的帽子活了这么多年,他并不是很看中清名,照太子爷的意思,在不妨碍别人的前提下,自己活得痛快就行,别人爱说什么说什么去。他要那么好听的名声有何用?将来有朝一日,砸在地上摔得嘎嘣脆么?
可既然娶了人家,却视若无睹地把人晾在一旁,让人独守空房,伤人自尊,他又是大错特错。需知,陆氏,不仅仅是个小妃子,她代表的更是陆家,是士族,是文武百官对皇家的态度。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太子爷从此以后,就要对她尽一尽做丈夫的责任。
相反,太子爷心比海宽,送不走就送不走呗,东宫也就多养了一口闲人而已,给她机会她不珍惜,将来指不定是谁吃亏呢。
是以,现在眼瞅着陆氏来了,太子爷还有心思喊她坐下,一起喝杯茶。
陆氏落座后,面上没什么尴尬的情绪,语气还有些酸溜溜的:“那靖宁侯有什么好?值得殿下这样为她掏心掏肺。”适才,太子爷给成楹递私印的一幕,她在花丛后面瞧得清清楚楚。
“殿下是连多看臣妾一眼都觉得烦吗?臣妾自问才貌,家世都是一等一的,臣妾哪里比不上她?”
正如陆嫣柔想不通他为什么喜欢成楹,萧瞻也不明白陆氏为何喜欢自己,他对自己了解得倒是很透彻,剥离了太子爷这层身份,他就一无是处,闲人一个。
就纯粹看他这个人,他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别人喜欢。
萧瞻淡淡笑道:“你既然知道孤喜欢靖宁侯,那孤为她掏心掏肺的,有什么可奇怪的?”
陆氏的脸色一变。
太子爷这话十分打她的脸。
但她也无话可说。
她几次三番招太子爷生厌,太子不仅没把她赶走,还能放任她在东宫中有一席之地,已然十分给她脸面,她若知情识趣,就该老老实实待着,再不敢动一点兴风作浪的念头。
陆嫣柔亦想不明白,那天晚上,酥骨香的效用已然体现,太子明明已经意乱情迷……为何他还是认出了自己不是成楹?
萧瞻冷眼瞅着她:“你以为,孤那晚对你大发雷霆,不顾皇家和陆家的颜面,死活非要把你赶走,是因为你对孤下药?”
“难道……不是因为这个?”
萧瞻不无恶毒地笑了:“爱妃,孤是个男人,你非要对孤投怀送抱,温香软玉在侧,天下几个男人能坐怀不乱?没准儿孤真就半推半就接受了,”他的脸色忽然一凛,“奈何,你装谁不好,非要装靖宁侯呢?”
成楹背上那么多伤,他一碰到陆氏背部的皮肤,就知道对方不是成楹。
成楹受了伤,待在百花山房的时候,他开个玩笑,她就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绝不可能主动迎合他。
况且,成楹根本就不喜欢他。
就算成楹真的喜欢他,在那种情况下,他更不会顺水推舟,要了成楹。
他心爱的人,必定是要白首不相离的,他要带着车驾和仪仗,风风火火把她娶进门,而不是 在名分未定的情况下,满足自己的私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