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已经是正月初四。
宫里这边,印玺开封,意味着太子开始处理朝政。
好不容易熬过了初一初二初三,萧瞻忙活完祭祀太庙等事宜,好险没一口气背过去,丞相来了。
丞相眼见太子爷前朝后宫连轴转,跟个陀螺似的,根本停不下来,新春佳节不仅没有吃胖,反而瘦了一大圈,他非但不为外甥分忧,还乐呵呵地将一大摞奏疏摆上太子案头。
太子顶着两个烟熏眼,恨不得抱着丞相的腿狠狠痛哭,丞相却一脸欣慰道:“殿下勤勉国事,真是老臣和百姓的福气啊!这些乃是关于北地军赏罚的奏疏,还得殿下亲自批阅才是。”
太子爷翻着白眼,两只手夸张地掐着自己脖子,做了个嗝屁的表情:“舅舅,你外甥我就快废了,您忍心看见大楚的福气就这么没了吗?”
丞相佯装掏耳朵,眼睛往头顶上瞟的同时,两只腿也在往殿外迈,他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
萧瞻认命,一屁股坐在案后。
靖宁侯府,成楹正在看帐薄,这些东西以前都是归成蜜管,但现在妹妹即将出嫁,琐事儿当然不好再让新娘子操劳,便只能由她来打理。
门卫来报,宫中来人传诏。
成楹丢了帐薄,整肃仪容,出到前庭,来者竟然是太子身边的管事公公全福,来送太子爷的表彰与恩赏。除赏赐若干金银珠宝外,太子升其官职为左将军,银印紫绶。
侯府上下全体跪拜,谢主隆恩。
刚巧广宁侯亲自来了靖宁侯府,与成楹核对正月初六两家的婚礼章程,碰上她受封这一幕,当下就笑着道喜:“听说,太子殿下封两月前回益州平叛的江都王,为前将军,以示嘉勉,靖宁侯在北地建功升职,与江都王并列四方将军,真是可喜可贺啊。”
成楹莫名觉得银印烫手起来。
她宁愿比江都王的官职低一点,哪怕一辈子都只是镇北将军,也无所谓。
权利这个东西,不是主上给了,就能拿得动,拿得稳,拿得久。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例子,历朝历代,屡见不鲜。
当然,也有少数功炳千古,仍得以善终,福泽延绵子嗣的将军,但这太难了,它需要君臣的默契配合,人君的信任和容忍。
成楹估计了下自个儿效忠的太子爷的心性,下意识摇了摇头。
全福回到宫里,太子爷把自己从成堆的奏疏里挖出来,迫不及待问:“靖宁侯收到封赏后,什么表情啊?”
他颇为自得,本太子这可是大手笔,迷不死她靖宁侯!
不是太子爷骄傲,而是这次的封赏,他确实下了血本。
太子爷回京后,大司农迫不及待上了封折子,细陈国库开支,临川水患,皇帝建七星阁,北地战事,西南战事,看得他想吐血三升。眼瞅着国库都给掏空了,可太子爷一想到成楹在北地郡府宅中养着的一大波退役士卒们,又穷又苦的,遂狠了狠心,赏给她黄金五千两,白银五万两,并珍玩玉器若干。这些东西全部换成银钱,可供一个一年花销一百两银子的四口之家,袖手白吃白喝几十辈子。
全福如实回复:“成侯高高接过印绶,然后摇了摇头。”
“……”
太子:“难道这样她还不满意?”
全福摇头:“靖宁侯受封时,态度恭敬谦卑,奴才没瞧出来她有不满意的意思。”
太子爷摸了摸下巴,暗自寻思,果然,还是嫌他赏赐得太少。
那可没办法了,他穷了。
因为北地和羌胡的战事,本就不甚充裕的国库一次性花了个底儿掉,连今年的预算都紧巴巴的。少府也没有余财,太子爷连年宴都没敢大肆挥霍,只让少府按照过中秋的规格置办。开印玺后,便倡导群臣,裁减奴仆,减少宴饮,勤俭节约,充实府库。
瞅着时辰差不多了,太子把手里的笔一抛,抬脚就往尚书府外冲。
正月初四是个好日子,刚好是皇后娘娘的寿辰。
凤懿宫里,宫人们进进出出,忙里忙外,萧瞻脚尖一转,去了后殿。
一个粉嫩的小娃娃身裹狐皮裘,脚踏鹿皮靴,项上戴一个镂金双鱼长命锁,从殿柱后面蹦出来,直往太子爷怀里扑:“父王!”
“迁儿,你又重了啊。”萧瞻笑着一把抱起儿子,往内殿走。这小娃娃正是太子爷的独子,名明迁,生母是一名身份低微的姬妾,早已亡故。因是太子膝下独子,阖宫视为珍宝,皇后更是亲自教养在身边,已经四岁有余。皇家教管严苛,自去岁起,就请了大儒为其启蒙,其人正是曾经教导过太子爷的一位经书博士。
“你皇奶奶呢?”
小皇孙眨巴眨巴溜圆的大黑眼睛,手里忙活着揪太子爷衣襟上的狐毛,奶声奶气回答:“皇奶奶在栖鸾殿。”
太子爷扒开儿子的手:“你爹我最近穷得很,可别给我薅秃了。”
皇后已经带着大小宫人从偏殿走过来,笑骂道:“你小时候不知道祸害了你父皇多少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