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睡梦中走的,是喜丧,作为外孙,又是在梁外婆膝下长大的孩子,瑞和出钱出力,帮着将老人家的丧礼办得热闹体面。亲娘去世,梁萍也带着丈夫匆匆而来,两年前婆婆车祸去世,她真的是梦里都要笑醒!那段时间丈夫心情低落,有时候喝着粥都能掉两滴眼泪,那时候她心中狂翻白眼,只觉得孩子长大了,碍眼的婆婆也走了,这日子多快活啊。
可今天轮到她自己的母亲去世了,她真的觉得心底塌了一大块,眼泪流都流不尽!
“我没娘了,我没娘了啊!”梁萍哭得声音都哑了,哭晕过去两次。李盛聪对这个外婆没什么印象,长大后拢共就见过几次面,说有多少感情那是扯淡,他扶着他妈,有些无聊地到处看,然后就看见了自己那个很少见面的大哥。
大哥跪在那里低着头,脸色白眼睛红,一脸哀伤。他不自觉地比了比,大哥好像比自己高,跪在那里竟然还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一看就跟别人不一样。
那大概就是气质吧,李盛聪心中想道,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他今年上大一,前两年准备艺考的日子,那真的是太辛苦了!想起来都觉得头皮发麻,他为了躲避高考想考艺术生,没想到画画那么难,明明小时候随便画几笔老师都说他有天分,黑板报艺术报都交给他做,可真的准备起艺考来,那根本是两回事,难得要命,大冬天的还要画画,手都冻裂了。这样辛苦,最后也只考到华锦美术学院,他都觉得好奇了,他大哥是怎么考到丹华美院的,那可是名校啊。
心里想着事情,连自己妈晕倒了他都没发现,还是有人喊他:“你妈是不是晕过去了?”他才发现。
“哥,帮忙扶一下!”李盛聪扶不起来梁萍,又看不见他爸,只好生疏地喊瑞和。瑞和过来一抬手就将梁萍托起来,两兄弟合力将人抬到屋里去。梁萍嘴唇都是裂的,李盛聪不会照顾人,瑞和瞧见了却也没有多嘴,他疲惫地看着外面,今天是阴天,他好像想起了在这里住的那几年,阴天的时候梁外婆就要着急去晒谷场扫谷子,他就会蹦过去帮忙抬。
一晃眼,那些日子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
李盛聪没有瑞和这么感慨,他有些尴尬地动了动屁股,没话找话:“大哥,听妈说你换工作了,做什么啊?”他现在也在京城读书,事实上他妈领着他到他哥那里去过一次,只是他哥搬家了,说租别的地方了,至于是哪个地方就不知道了。
他知道他妈的意思,想着兄弟俩都在京城可以互相照顾,他对这个大哥其实怀有很深的好奇,以前他年纪小,不觉得大哥有什么厉害的,还怕大哥回家来跟他争宠。可等他经历过集训艺考与高考的毒打,才知道大哥的大学是一个多么令人艳羡的存在。大哥从小在乡下长大都能考上,是真的好厉害。只是他乐意,大哥却不乐意,他在京城读了小半年书了,他大哥一次都没搭理过他。他妈电话里让他多去找大哥联络感情,可他只有大哥的手机号码,根本不知道大哥住哪里在哪里工作,怎么联络感情嘛。同样年轻气盛的李盛聪不愿意卑躬屈膝地去讨好大哥,现在也同样不想在大哥面前低头,问这句简单的话,愣是问出了一种僵硬感。
瑞和看了他一眼,冷淡地说:“还是画画那些事。”去年他离开老师的画廊,自己开了间画室,专门办艺考集训,此时正处于起步阶段。
“哦。”
又没话说了。
李国安进来:“你妈没事吧?”过来看梁萍的情况,使唤李家聪。“给你妈倒杯热水来。”
李盛聪出去了,瑞和抬脚也要跟着出去,被李国安喊住。
“你,竟然回来了。”李国安眼神复杂,“你奶奶去世,你就没有回来。”
看出李国安的愤怒与指责,瑞和一点都不心虚:“是。”
“你这是不孝顺!”这里是妻子娘家,现在又是丈母娘的葬礼,李国安也不敢太大声,压低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亲奶奶不管,外婆去世了倒是颠颠儿的跑得快!他想起大儿子高考那一年,不止妻子重新认识了大儿子,他也一样。才几岁就懂得瞒着父母用奖学金去做手术,这该是多深的心机啊!丈母娘也真是的,竟然真的帮忙瞒着,可见大儿子长歪了跟丈母娘脱不了干系!
“古话说父慈子孝,也要是父慈子才孝,这个道理放在我和奶奶上其实也够用,我从记事开始,喊的长辈就只有我外婆和舅舅舅妈,外婆离世,我就是腿断了也要赶回来。”至于李老太,他对她没有一点感情。
“李家聪!”李国安更加愤怒了,抬手就要打。瑞和拦住他,后退几步:“我先出去了。”
等李家聪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他爸气得脸红脖子粗的模样,他很奇怪:“爸你怎么了?”在他记忆里,他爸可是个好脾气的男人。
“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