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晚上, 袁家的三位主人,只有袁老夫人什么都不知道,睡得非常熟。袁朗与袁夫人几乎彻夜未眠, 袁夫人虽然打断了袁朗情绪激昂之下险些脱口而出的承诺,但要如何安排李元娘, 怎么将孩子认回来, 都需要仔细斟酌讨论。
小院子里的李元娘与李君年母子亦然, 母子俩也一夜没睡,李君年心中有太多疑问,李元娘深知抓住这个儿子的心的重要性,便将往事修饰一番说给他听。
“……娘当时已经怀了你, 如何舍得弃了你?你祖父最后也心软了, 便给娘安排了一门亲事……”
听完前尘往事,李君年咬着下唇:“那你为何要对爹、要对……他下手?”
“娘都是为了你。”李元娘紧紧握住儿子的手。
李君年吓一跳, 下意识反驳:“怎会是为了儿子?儿子从未想过让他死!”
“你听娘说。”李元娘拍拍他的手安抚, 解释道,“你从六岁开始读书,到现在也十一年了, 你的辛苦娘都看在眼里,如何能不帮你打算?前些日子,我无意间打听到袁侍郎即将返乡, 你道他为何突然回老家来?”她压低声音, 眼中的光很亮。
“我、我不知道。”
“他是回来过继嗣子的,他今年也四十开外了, 可家中没有一儿半女。他、不能生!娘不晓得为何他现在就不能生了, 可是娘能发誓, 你就是我与他的孩子, 娘知道这个消息后就想到你,君年,你会是他此生唯一的子嗣,独子!是承继他们袁家香火的独一无二的男丁!君年,他在京城做官,已然做到户部侍郎的位置了,若你能够被认回去,以后对你的仕途该有多大的帮助啊!”
这个消息太震撼,太可怖了!今年才十七岁的少年郎心思澄澈,乍一听自家原本单纯娴雅的母亲心中竟然有这种可怕的算计,第一反应不是李元娘自以为的感动,而是害怕。李元娘发现后暗自喊糟,赶紧补救,用手帕按着眼角擦泪:“你是有大抱负的孩子,娘帮不上你什么忙……商户出身虽说也可以考科举,可与那些官宦人家出身的考生相比,总是差几分的,听说日后就算能当上官,想要升迁也比其他人难,娘想帮上你的忙,让你今后的路好走一些,哪怕要搭上娘自己的命,娘也无怨无悔……”
见他娘哭得这样难过,李君年心疼了愧疚了:“娘,您不要这样,儿子、儿子自己能去考科举的,并不需要所谓出身。”
“不,君年你不懂!”李元娘抬头看着儿子,眼泪簌簌地掉,眼神却格外坚定,这一幕给了李君年极大的震撼。“你只要想一想便知道,做一个商户的儿子还是做一朝侍郎的独生子,哪样选择才对你最好,为了让你有更好的人生,娘什么都愿意去做!周耀祖不知道你的身世,若是他知道了一定不会原谅我,也不会放过你,我不能让他阻碍你,一切阻碍你前途的绊脚石,娘都会帮你除掉,哪怕你恨我怨我,我也、我也会去做,只要你做得好,娘不畏惧背负一辈子的罪孽。”
李元娘的眼泪滴落在李君年的手上,却好像砸进了他心里,让他的心扑通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起来,他险些喘不过气!可是看着眼前的母亲,他又说不出责怪的话,娘都是为了他啊,哪怕做出的行为不合适,也是一腔慈母之心……
“娘,我头好痛,你让我想一想。”李君年抱住头。
“好好,你想,你慢慢想,娘就在你身边呢。”李元娘抱住儿子,像小时候一样拍他的背,含泪的眼睛轻轻一眨,最后一滴眼泪滑落下来,她勾起嘴角。
第二天一大早,袁朗就过来告知李元娘母子对他们的安排。毫无疑问,李君年就是他的儿子,生辰日期对得上,父子俩身上有着许多相似的地方,看到李君年的第一眼,他就感觉到那种父子间的牵绊。
“我已经和夫人商量好了,直接将君年认回来就是,我会跟周耀祖谈的。”
“可是这样一来,君年的名声不是很难听吗?”李元娘担忧地说。上辈子就闹得很难听,哪怕儿子认回侍郎府,后来几年也会被派系对手拿来做打击的点,当时袁朗叹过气,抱怨过她一次,说她当时太过冲动,本来可以用一个更好的办法将事情圆滑地处理好的,结果闹得人尽皆知,周耀祖面子上过不去,才会撒泼般地闹,死活咬着不放。
重生回来之后,李元娘就计划了很多东西,比如首要一点是儿子要以更加干净的身份认回袁家——当然了,还有她。一个寡妇带着孩子改嫁,这个说法不就挺好的吗?本朝可是鼓励寡妇再嫁的!君年原本就姓李,周耀祖是入赘来的,他死了,自己带着儿子改嫁怎么就不行了?光明正大得很!当年她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嫁给周耀祖,在往后的年岁里都成了别人攻击儿子的把柄,说儿子是奸生子。用她的办法,虽说名义上只是继子,但只要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不就好了,总比奸生子的名声好听!
结果兜兜转转,袁朗竟然说还要跟周耀祖谈?这不是跟上辈子一样了吗?上辈子周耀祖就不愿意,这辈子多了她这件事,周耀祖肯定更加恼恨不肯放手的。
“李氏元娘已经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