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福利院,院里有个负责打饭的刘姓阿姨很喜欢郭东,就因为郭东长得好看,每次打饭,不是偷偷给郭东加个鸡蛋,就是多给一片肉,这个事情让王浩然发现了。
王浩然说,那时的郭东优越感十足,他承认他嫉妒得要命,以后再看郭东,怎么看都不顺眼。
王浩然他们几个虽然打了郭东,但这件事却像梦魇一样,从此缠着他,本以为年岁大了,会忘记,可事与愿违,年岁越大,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每每想起来就像有一根刺在不停地扎他的心,让他寝食难安,所以才想到要给郭东道个歉,一笑泯恩仇。
郭东猜测,雷武打他虽然背后有人主使,但郭东在倚红楼下棋的事儿确实不符合当世人的价值观,还有太过高调,不知进退的嫌疑,雷武可能也真想打,因为他肯定看郭东不顺眼。
关于优越感,郭东总结了,它实际上是与生俱来的,刻在每个人的骨子里,具有生物性,几乎无法改变,人活一世,为了就是要比别人更优越。
强者欺负弱者,弱者欺负更弱的,人与人之间,阶级与阶级之间,甚至国家与国家之间,无不如此。
就个人而言,人生不过是个旅程,生时赤条条来,死时五尺黄土去,什么也带不走,就为了那点可怜的优越感,对他人蛮横无理,行凶作恶,恣意践踏别人的尊严,其实也没多大意思。
郭东叹了一口气,对雷武说道:“我对你很满意,你走吧。”
雷矬子当初说过,让雷武跟着沈九干活,直到郭东满意为止,郭东现在就很满意,所以郭东也不算失信,雷矬子应该无话可说。
雷武走了,郭东难得清净几日,继续折腾他的化铁炉子,这一日中午,香儿带了食盒刚过来,天上却下起了雨,郭东索性留香儿吃午饭,吃完饭,香儿又帮郭东拾掇了屋子。
这丫头不过十四岁,身体还没长开,但生就标致的瓜子脸,亮晶晶的一对大眼睛,像极了后世某剧里的金锁,妥妥的美人胚子。
郭东在桌上写啊画的,雷武不在,也没人跟香儿抢雪球,香儿坐在小圆凳上,一边喜孜孜地逗着雪球,时不时地看一眼郭东,一点儿也不着急离开。
雨越下越大,外面白茫茫一片,雨水都飘进屋子里了,香儿起身把门稍微掩了一下。
过了没多久,门咣当一声被推开,沈九进了屋,嚷道:“东哥,出事了。”
郭东抬头看了沈九一眼,不满道:“出了什么事,一惊一乍的?”
与此同时,在沈府,正堂门外大雨滂沱。
堂屋中间,雷矬子上身赤裸躺在担架上,那张丑陋的脸已经没了血色,胸前斜斜地裹着厚厚一层白布,白布上面渗出的大块血迹都发黑了,他被火铳打中的左胸,眼看就要不行了。
担架周围,伫立着几个人,个个紧闭双唇,神色肃然,站在那里候着,一动也不动。
沈继之坐在轮椅上,再也没了平日里的从容淡定,看着担架上的雷矬子,神色戚然,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大哥,这回...大意了。”
雷矬子的声音很微弱,断断续续的,沈继之只能俯下身来,才能听得真切,“海上飞...官军...勾连...我们...中了埋伏....”
“二弟,这我都知道,你少说话,先把身体养好。”沈继之痛惜道。
雷矬子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大哥,我...我....不行了。”
“二弟,来世,我们还做...兄弟。”
沈继之哽咽道,眼角止不住流下泪水,众人也都颇为悲恸,尤其是三弟罗汉,还有雷矬子的儿子。
这时候,沈燕青一脸的悲愤,悄悄地走了进来。
她刚回房,换了身干净的衣衫,先前那件沾满了泥污,而且已经湿透了。
此番出征打海上飞的战况,沈燕青已经简短地跟她爹禀报了。
他们出师不利,在梅镇以南一个叫养马场的地方,遭遇了海上飞的埋伏,海上飞本已势弱,手下不过二百多人,其中还有不少女眷,早已不足为惧。
他们没有料到的是,这次海上飞竟然勾结了官军,在养马场附近设伏,沈燕青和雷矬子猝不及防,丢下不少人命,雷矬子也被火铳击中左胸,命在旦夕,只好全员撤回沈家堡。
雷矬子吃力地转了一下头,唤了一声雷武,雷武就守在跟前,闻言哭道:“爹,我在呢。”
“大哥..雷武不成...器,石庙..他呆得住,就让他跟..郭东......”
雷矬子的声音已细若游丝,说完这句话,似乎还想再看雷武一眼,头却突然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