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摆着“雪脏”与“茶杯”的方桌旁。
“我热茶,你热自己。”云洛对叶玄说道,不经意间竟是一副长姐般令遣的口吻。
“嗯。”叶玄非但不恼,反而升出一丝甜美,仿佛心尖被鹅绒轻轻撩抚了一下,随即听话地坐到椅中,闭目调息。
暖自己,终是比暖别人要容易许多,不一会儿,叶玄衣衫已干,头发也恢复了那一副纨绔的样貌。睁眼时,云洛双手捧着圆滚滚的瓷壶,已将其肚中冷茶烘得滚烫。这般手法用来炙茶,可算得无比豪奢的温柔;若反过来炙烤自己,就是“烬手”。
桌上茶杯就只两个,是叶玄与木青儿用过了的。云洛虽才呛过潭水,吐出后更感饥渴,此时微觉尴尬,也不知自己该不该饮。
叶玄这才察觉到自己的不周,明知她今日要来,却忘了另配一只茶杯。只好将木青儿喝剩的半杯清茶倒掉,复又将热茶斟入杯中,但没把茶杯推到云洛身前。
“你为何留这样的头发?”云洛瞧着叶玄“堪堪齐颈”的黑发,好奇道。言下之意:有教养的人,不是该将头发蓄起来吗?这般问法可谓无礼,正是这无礼之中,透着从前没有的亲近。
“再长,就该卷了。”叶玄藏起了真正的答案,扯谎道:“这样好洗呀,垂到背上可多麻烦。人生短短……我也不知多少载吧,每日花一盏茶的工夫梳理头发,实在大大不值。不如你也剪短了吧。”顾长卿至今仍未衰老,叶玄也不知道,自己若不横死,最终会是个什么寿数。
云洛闻言,笑骂道:“小蛾诱我刺青,你又教我断发,这是盼着我被逐出家门不成?”说完心中忽然一动:逐出家门,我是不是就能……
“哼,我瞧你就是将‘云府’烧了,‘云大’也不舍得训你一句。”叶玄与云大极少聊到云溱、云洛,偶尔提及,依然很容易看出,云大对于云洛的宠爱,远远胜过云溱。
“嘿嘿。”念及父亲对己的宠溺,云洛心中也自温暖、得意,但终是不愿将话题牵扯到自己家去:“那个,我的功夫…如何呀?比小蛾、小影厉害吗?”
“略胜小蛾,远逊小影。”这话叶玄又不敢说,传到小蛾耳中那还得了?她自己心里清楚是一回事,旁人说又是另一回事。他只得再次扯谎:“胜负生死,一线之间吧。这‘有用剑法’如此下流,真要搏命的话,我看多半是你的胜算大些。”叶玄想起她飞身撞向自己长剑的情形,仍是有些气恼。
云洛怯怯一笑,心中也有些不好意思:“那我也是没法子嘛,换做你是我,你倒说说,这架该怎么打?”
叶玄摇头道:“我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得承认,你是个鬼才。舍身、破冰,两次我都险些着了你的道。哼,你若肯杀人,会是个不得了的刺客。”
云洛心中暗忖:“我几时说过不肯杀人了?可是…我究竟肯不肯呢?”
“我比武输了,你给我安排什么任务呀?”想到“腥芒”再不能陪伴自己,云洛心中十分难过。但想到有任务可做,又不禁有些兴奋。
“还没想好,你且乖乖等着吧。”叶玄尚没想过能让云洛做些什么,情分越深,能派给她的活计就越狭窄。“对了,还清我的赌债之前,你可少跟人打架。”
叶玄后半句,倒没什么深意,纯是一个胆小商人的啰嗦。云洛听了,却又不禁想到自己与丁兰的过节,以及之后引出的种种事端:“夕霞派的事,我还没谢过你,更不知该如何还你。原想着…既还不清,干脆就加入你们。可小蛾说,你们不收有家的人。”云洛说得郑重之极,倒让叶玄有些尴尬。
“唉,我是真想收了你呀。若只当个安逸城主,你有爹有娘我也忍了。可是后面的事,实在没道理将你牵扯进来。”叶玄心中暗苦,面上却浮出一丝暖意,温言道:“夕霞的事,诸般因果根本缠夹不清。你今日谢我,我索性就占了这糊涂便宜,无耻领受了。不过,此事说过便算,以后不准再提了。”
“好,以后不提。但我心里会记着。”语中满是柔情。
叶玄浅笑,一时没接上话。场间的静默使得二人有些无措。比武之事已了,若没话说,可就该走了。叶玄端起茶杯,啜了一口,云洛也终于捧起木青儿用过的杯子,轻轻饮了。
“这茶,挺好喝的。”云洛觉着需得说些什么,随口诌了一句。
“这是南边的茶,‘薛让’送的。”二人都不懂茶,叶玄本想提一下这茶的名字,话到口边忽又想不起了,只好提了送茶的人。“你喜欢,我叫人给你送些。”他也觉察出,这不是个很好的话题,但总比“天色不早了”要好。
“好,那我就无耻领受啦?”云洛一脸顽皮地仿着叶玄刚说的话。她根本不想要这茶,但很愿接受叶玄的好意。
“听小影说,你创了一个‘盟会’。起了名字没有啊。”
说到这个,云洛的眼睛又亮了些:“还没有,谁捐的银子多,就用谁的名字。小影捐了一千两呢,你怎个也要比她多些,十万如何?”那日残影教了云洛谈判的法子,说是要价的时候不能怕,一定要喊个连自己都觉过分的数额才成。
叶玄听得连“倒抽凉气”的力气也无:“你这是募捐呀,还是造反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