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蒸腾的浴池侧旁,婢女“小檀”手中握着一条粗粝的方巾,蘸了暖水,用一种近乎攻伐力道,擦拭孤雁的背脊。一遍过后,又是一遍。直到她整个后背,变得像只“蒸釜中的湖蟹”。
紧接着,滚烫的池水一瓢一瓢,不住地浇在身上。最后,是一桶冻在室外,已微微泛着冰碴的冷水,狂暴地泼洒在那血红的背脊之上。
每当“小檀”这样做时,她总觉得那柄斜椅池畔,名唤“鸿湖”的长刀,随时都会脱鞘而出,将自己斩成两截。反正,如果有人对她做出这样的事,她确信自己一定想拔刀。虽然她根本没有刀,也不会武。
即便是用此等苦法交换出的丝缕快慰,也仍令“孤雁”对自己感到深深地不耻。“穆郎”死了,杀他的人也死了。我活着,原该是一具只会拔刀的行尸走肉才对。我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我给你擦吧。”
相思最是惹人迷乱,迷乱到她竟没有听见身后缓缓而来的脚步。哪怕她的“岚步”比自己更纯熟些,给她潜近到这个距离,也断然不该:“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孤雁迅疾地隐入池中,瞪视着眼前这个…用无比诚挚的目光亵渎自己的女人。她想不清,若自己身子被这个女人碰上一下,究竟算不算不贞。
“我被少主赶出来了,没地方可去。”鬼蛾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关我何事,滚出去!”孤雁只觉她在信口胡说。而且自己小院分明有人执守,她怎么进来的?唉,她若硬闯,禁卫又怎么敢拦,也总不能为了她“发响箭”吧。
“我都这样了,你还骂我……”鬼蛾全不理会孤雁的威胁,委屈地抱膝坐在地上,一地水渍浸透了臀下绸裤,也浑不在意。
“我都这样了。”半月来,这话孤雁已数不清听了多少次。过去几十年,她一直有意疏远、冷淡着鬼蛾,哪怕一起打雀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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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时候,也不怎么与她说话。当她终于受了伤,终于借此由头撕破二人的边界,开始撒泼使赖……孤雁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将她当成个纯粹的陌生人来对待了。
“蛾院”分明有婢女,却闹着要她陪护,她答应了;右手分明能动,却嚷着要她喂饭,她又顺从;左手不能沾水,逼她帮忙擦身,孤雁不肯,鬼蛾当即便要哭闹“我都这样了,你不帮我吗!”
孤雁没有孩子,也不能有孩子。然而照顾鬼蛾的那几日,她似乎感受到了“孩子”带来的烦扰,以及……烦扰之外的一些东西。
鬼蛾不走,孤雁只得迅速披上浴袍,将自己裹藏在洁白之内:“你要怎地?”
“我真的无处可去了,你能收留我一宿吗?”语声低柔,凄楚。
“唉……”孤雁恼怒又无力地叹了口气:“你睡我屋,我去厢房。”
“啊?我都这样了,你不陪我吗?”鬼蛾一脸幽怨,全无半分鸠占鹊巢的愧歉。
“你那点小伤,想使多久啊?”孤雁恨恨地甩下一语,将鬼蛾一人留在了那间燥热、狭小的浴室。
流亡日记-节选(39)
三年多了,我的肚子没有任何动静,安涅瑟也没有任何进展。我知道这么短的时间,没进展是正常的,肚子和真气都是,可我还是很着急。我恨这种什么也做不了的感觉!
安涅瑟一如既往地不为未来感到焦虑,漫长的打坐冥想于她而言,似乎也没有林觉描述的那般煎熬和痛苦,她甚至还有点享受。这是唯一让我欣慰的事情了。
每天靠“雀牌”消磨时光,是不是也消磨了我的心志?如果没人陪我打雀牌,我是不是已经想出更多办法了?
还有,孩子的事,指望林觉一个人,是否有些冒险了?万一他不行……
欧阳桐衰老得很快,牙齿只剩不到一半了。她真能再撑十几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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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亡日记-节选(40)
昨晚睡觉时,安涅瑟蒙在被中告诉我,她练出真气了!
顾长卿四年,安涅瑟三年半?我捏着她的脸恶狠狠威胁道:“小贱种,你要是敢耍我……我可好多年没打你了!“
安涅瑟侧躺在被窝中,被我捏起半张脸皮,不清不楚地诺诺道:“真的,公主。我没骗你。”
“是什么感觉?”我兴奋欲狂。
安涅瑟把食指抵在我唇上。我的声音没大到需要警示的程度吧?
“就跟林觉说的一样,有一股气……如果没人告诉我是气,我可能会觉得是水,我能控制它在身体里走。”安涅瑟也很兴奋,说话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不少。
“怎么可能这么快,不会是闹肚子吧?”我还是不敢置信。
“不是,真的!”安涅瑟有点着急了。
“好好,我当然希望是真的。”我揉揉她被我捏肿的脸颊。这大概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哄她,就好像她怀孕了一样。
“林觉说过,练出岔子也没有任何危险,对吧?”我让安涅瑟帮我回忆。
“嗯,说过。”安涅瑟确认道。
“那就先不要告诉他。”
“啊,怎么?”安涅瑟不解。
“我也没想好,总之先不说,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