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云大”口中闻听此节,便即自告奋勇去给伶人们问诊。为此,父女二人都被“鲍蕊”打了一顿。
东窗事发后,“云大”青楼逛得渐少,“云洛”却上了瘾。她自小仰慕父亲,最是享受那种悬壶济世的崇高之感,尤其喜欢帮助那些得不到诊治的病人。原先只能找些“鳏寡孤独”来满足自己,后来发现,替娼妓问诊更能激起一种莫名的欢愉,是以近几个月来,她与“枯荣城”各大青楼、妓馆的莺娥们混得颇为熟络。“忘月楼”作为她的“发祥之地”,更是非比寻常。今日听得有人骂楼中的姐姐们为“下作东西”,心头登时火起。
师姐轻蔑一笑:“你也配让我动手?嘴巴不干不净的丫头,原该割了你舌,今日娘娘慈悲,赏你三个耳光便算,小贝。”
小贝听见师姐呼唤,全不吝对方桌上有剑,上前几步,抬手就扇。云洛仍如小女孩般脚尖点地,坐在凳上。掌到脸旁时,学着对方打耳光的姿态,一巴掌抽在小贝手心。
“啊!”小贝捂着手心蹲在地上,被师姐扶起后,大颗大颗的泪水已从宝石般发亮的眼眸中滑出。师姐轻轻拉过她手,捧在掌中看了看:“没断。”说罢两道目光如寒芒般刺向云洛。
云洛终于不情不愿地从长凳上跳下。起身之后,便真正是“矮人一头”了。
“直接动手罢,输了给你扇耳光。”说着拿起桌上配剑,直直朝地面一戳。扑簌一声,短剑深深陷入脚下幽黑石板之中。围观人众霎时耸动,最爱瞧女子打架的几个男人,也都自觉地退到墙边。
“夕霞派”三女也是骇然,一直默不作声的“小芸”走近一步,耳语道:“此女衣饰奢华,却不耻富贵。再加这般身手……怕是‘玄青书院’出身,与‘木叶家’或有瓜葛。”
“我理会的。”师姐没有侧头,盯着云洛低语道。对方公然寻衅,众目睽睽她已无退缩的余地。被小贝称作师姐的女子,名叫“丁兰”,是“榕和城”巨贾“丁秋文”之女,与表妹“童小贝”均是“夕霞派”弟子。
持长剑却穿罗裙的“小芸”,本名“仇诗芸”。是“夕霞派”掌门“仇诗迈”的远房堂妹,辈分上算二女师叔,只她年纪最小,练的也不是“夕霞派”武功,二人并未将她当作长辈。
云洛这边埋剑入石,倒也并非炫技,她是真怕自己动手时,这配剑给识货之人顺了去。云洛的武功承自“无用散人”,可谓尽得真传。“无用散手、有用散手;无用剑法、有用剑法”四路武功,于上次分别时,已大有青出于蓝之势。
她手中配剑乃是“顾长卿”亲铸。剑刃锋锐之极,却故意磨得又短又细,取名“无用”,于寿辰时赠与旧友“无用散人”以做调笑。后“无用散人”将此剑传给云洛,拿在她手中,竟丝毫不觉有异,仿佛量身定制一般。“剑湖庄”的绝品若随手扔在桌上,怕是没有不丢的道理。
此时云洛只将双手懒懒抬到胸前:“进招吧。”
丁兰见云洛空手,立时解下斗篷,与长剑一并递给仇诗芸。湛蓝披风之下,裹着一身雪色纯白。她与小贝对练时,常学着大宗师风范说“让你三招。”此时手一抬便要脱口而出,又生生咽了下去。
丁兰凝注心神,缓缓向前蹭了两步,右手忽地并指如刀,斜斜朝云洛咽喉刺去。云洛左手一带便即化开,右手凌空一划,又迫退了对方埋着后招的左掌。“无用散手”飘逸中暗藏一股莫可名状的端严,却不伤敌。
丁兰连着几次抢攻皆是如此,一招被拆,二招遭破,无数精妙后手卡在半途使不出来,直如鸡骨更在喉头般难过。
“丁兰,认输吧。”第六次屈辱的倒退,丁兰听到小芸劝降,又瞧对面女子歪头看着自己,神情近乎挑逗。自小众星捧月如她,只觉一股从未有过的委屈,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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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羞耻与愤恨在胸中爆开。倏忽间又退两步,忍着剧痛捏住铜盆边沿,将一盆刚被炭火煮沸的羊汤泼向云洛,竟全不顾身周还围得有人。
云洛见她此等行径,动了真怒,顽皮之相尽敛,虚起双目直冲上去,悍然用头脸破开羊膻味的滚水。“啪”一声脆响,重重一记耳光甩在丁兰脸上。这一掌辛辣之极,更迅捷之极,丁兰只觉有个小东西从水瀑中钻出,左颊便即中掌,竟什么也没看清。
“有用散手”原没如此便宜的招,这一式要旨在于打脸的同时,用中指将左耳戳聋,或直接用食指将眼球带出。得手之际,云洛终是删繁就简,去了其精华。
丁兰瘫伏于地,许久才在二女搀扶下坐起,就着血水将两枚牙齿吐在手心,恨极地喘着粗气,却不敢再抬头瞪视云洛。云洛身后瞧热闹的人,被羊汤烫得哇哇乱叫,幸而隔得较远,没有酿成大祸。
小贝蹲在丁兰身边不住哭泣,仇诗芸缓缓起身,眼望云洛,沉稳说道:“烦请女侠留个万儿下来,我等日后必登门请罪。”滚水不侵,此为“旱”相。饶是仇诗芸武功更较丁兰为高,也不敢强自出头,只盼用话将对方挤住,今日先脱身再说。
仇诗芸临危镇静,江湖经验却少。打输了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