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确实是个坟头,木牌上写着“吾妻苏禾墓”五个黑红大字,似乎是用血写的。大字旁边,还有一溜小字,写道:“吾妻山东人也,苏家千金,上元佳节,一目倾心。通诗书,晓礼乐,达情知意,仁人爱物,好女子也!吾文以乐之,武以护之,借明月而媒之,败争者而娶之。数十载江湖,同宴同景,同床同行,见善者扶,见恶者诛,南北未曾分,风雨不曾离。天人两隔,同来同去。”
觉醒不禁一叹:“这般神仙侠侣,叫人可敬,若我与芊芊也能如此,一生无憾。”
再往下看,写道:“不孝子:孟长义,孝媳:叶知秋。”
觉醒想道:“这儿子确实不孝,爹娘亡在此地,居然不加收殓礼葬,这夫人倒是孝顺,不知是什么缘故。”
最下一行:“孙,孟——”
觉醒心中一疑:“难道当爷爷的忘了孙子姓名了?”
踱步至正面,觉醒打算拜一拜孟夫人,不知哪来一阵风,将稻草人的披风吹走,露出皑皑骨架。觉醒吓得瘫坐在地,半天用不上力气。风过骷髅,哀鸣颤颤,好不诡异。许久之后,觉醒平静下来,猜到这身骨头便是孟大侠。“天人两隔,同来同去”,想来是孟大侠葬完妻子之后,就地坐化。他重新跪好,老老实实磕了三个响头,心里有了主意。起身后,在苏禾墓边上,打算用现成的工具挖一个坑,将孟大侠安葬。费了好大力气,毫无进展,想必是这块地面太实,只得换到另一边开挖。挪动孟大侠白骨时,心中默念三遍“南无阿弥陀佛”,想的却是自己回寺之后一定要学会背《往生经》。换过位置,果然轻松许多,挖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掘出一个大坑,最后一铲,声音有些不同。踏进去后,才发现是一把宝剑,还有一个牛皮纸包裹,看样子包的是书。武功秘籍?觉醒心中窃喜,被这个意外喜得洋洋得意。打开之后,里面有一封信,两本书。信封上写道:“有缘者启”。
“这信中所写,定是孟大侠的遗言,今日我有缘来此,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若信中有所托付,他日我武功练成,定要助其完成遗愿。”觉醒如是想。
拆开来看,信中写道:
“吾乃孟守仁,川蜀人士,师出上浩,一生所为,正道之事耳,不谈也罢。生平未负天下人,而子孙蒙难,吾不服也。武元九年,飞星坠世,铁剑出而浩气亡。铁剑山庄也,江湖三大兵门之一,铸剑三百年,走狗无数。飞星也,天外流石而已,阴差阳错,误入浩气山庄。浩气山庄也,吾家祖宅。适逢儿媳叶氏临产,铁剑山庄率人数百,高手四五,夜袭山庄,尽屠庄人八十,子孟长义战死,媳叶氏战死,庄仆尽没,吾兄了青携初生之孙遁逃,遍寻无见,生死不明。悲哉,是日吾与吾妻恰应老友之约,远赴东南,归来见此,心若滴血。铁剑山庄为除根斩草,遍发铁剑令,见孟氏一族即杀,明枪暗剑,纷至沓来。吾二人难敌,故来少林,少林也,天下武道正宗也,吾兄了青之山门也。不料,于少林外围遇铁剑贼徒,皆江湖赫赫有名之辈,甘为奸恶手刀,伤天害理。吾以一敌四,险中挣扎。然奸贼偷袭吾妻,重伤难愈,吾亦遭围攻,无力回天。适时,少林禅僧了心大师出手相救,击退众贼,然吾妻垂垂危矣,吾亦经脉大损,不堪复元。妻死子亡,友落孙离,身受数伤,命不久矣。孟某自问平生无愧天下,剑斩奸邪,武惩败类,未有夺名争利之举,今遭此大变,天灾乎?人难乎?
人生无常,逍遥如来!
上浩剑法不可轻传,唯有两卷心得,五十年心血所成,弃之可惜,吾不忍也。一曰《无常诀》,一曰《如来步》,愿倾囊以授,赠与有缘人。倘若有朝一日,得逢孟氏后人,还请归还。若孙儿无福,老友零落,当是天意。悲夫,吾不求尔等为吾复仇,只望凭借此功,行侠仗义,重塑正道!”
觉醒读罢,顾不上看武功秘籍和宝剑,朝孟大侠跪下,又重新磕了三个响头,说道:“孟大侠在天之灵请闻,小子唐不苟,山西柳树村人氏,现求学于少林。今日有幸误入贵穴,闻听君事,心中震撼。小子学武,就是要成为一名大侠,替天行道。若有朝一日,遇见大侠后人,必将此武功秘籍完本归还。如若,如若未曾遇到,小子自当勤奋练习,继承大侠遗志。至于复仇,小子亦有仇家,杀我父母,复仇之后,便去铁剑山庄替大侠讨回公道。”
说完,觉醒将孟大侠好生安葬,就近寻着一块木牌,狠下心来,咬破食指,在木板上写下“大侠孟守仁墓”六个大字。起身后,拿着两本功法走到月光之下,翻开了来。月光温柔,一泻如瀑,待坐定后,觉醒忍住好奇,先练了两个时辰的滴海心经。虽然效果没有在小屋里好,但也是颇有进展,身上说不清的舒畅。月光西移,吐纳归息,翻开《无常诀》,第一页写的是:“山无常势,水无长形,天地无常,人生无常。”看完,觉醒便睡了过去。
......
小屋内。
了心第一夜便将孟守仁与苏禾的事情告诉了青,后者闻言悲恸,却迟迟不敢去见老友遗体,更不知如何告知觉醒真正的身世,只希望在这残存岁月,能看到觉醒认真练功、快乐生长便已经知足,至于复仇,他确实要为自己的老友、家人做点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