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屠夫脸上不知哪来的伤,两只眼圈又大又肿,鼻子下面还有没擦干的黑血,听话音儿也知道掉了几颗门面,只见他双眼斜睥,指着不闹抖颤说道:“秃驴,不要以为顶着一颗光瓢就能冒充少林武僧,哪有你这样吃酒吃肉的和尚,算你有种,没跑,老子今天就要跟你讲理了,这匹黑马是我从这小和尚手里买来的,花了五钱银子,你凭啥说这马是你的?小和尚,你吱个声,咱们是不是做的明码买卖?”
不闹并不理会来人,背往后一靠,也不见靠着什么东西,却仿佛躺在一张姥爷椅上,悠哉悠哉地吃酒。觉醒听到赵屠夫的话,猜到大概,自己做不来不闹那般我行我素,正要开口承认,不料一只鸡腿塞进嘴里,凌乱中,斋戒在肉美面前不堪一击,肉汁滑进喉咙,肉香弥漫腹中,他咬下大大一口,狼吞虎咽地嚼着。不闹不想教他开口这事,觉醒还是明白,今日这事,自己出手,断断解决不了,难得有个靠山,便坐下开始大嚼大咽,从狼藉杯盘中捡寻吃的,见不闹丢下酒碗,直接倒满饮了起来,好不痛快!这才是江湖的样子,觉醒这样想。
不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哈气连天,闭眼不到半分,雷轰般的呼噜声在馆内响起,一时间竟压过了门口的喧闹。觉醒早就见识过,镇定如常。赵屠夫见自己被人无视,上前一步,还要叫骂,不闹却突然打了个喷嚏,一口白鼻涕直直地射到了赵屠脸上,从眉心滑落,挂在了鼻梁上。赵屠夫手忙脚乱地擦拭,抹了满脸,指着不闹“你你你你”个不停,硬是说不出后面的话。面红耳赤的他,委屈地回到一人跟前,半弯着腰,小声说道:“大哥,就是这个家伙,这不是欺负人嘛,简直欺人太甚。”
这位大哥不及赵屠魁梧,论面相却比赵屠凶狠百倍,五官暂且不提,单单那道从左眼划到右颊的刀疤,就能把小儿吓哭,大人转目。他立在那儿,凶威可怖,教人觉得,若是猛虎到此,也得掉头回山。他没有开口,高手对阵,开口说话便意味着占了下风。倒是隐约间,听到人群中的一些窃窃私语。
“这不是泽州虎赵老大吗?这和尚不走运,怕是要折到这里了。”
“他就是泽州虎?”
“可不是嘛,地面儿上的人谁不知道他,咱们泽州府,一大半的生意都挂靠在他名下。”
“他的脸是——”一个年轻人问道。
“嘘——”一人赶紧捂住年轻人的嘴,拉到人墙外围。
赵大眯了眯眼,从腰间抽出大刀,手掌一翻,将大刀立在身前,入地三寸,炸出一道裂缝,冲向不闹。也正是这一刀,斩断了不闹的呼噜声。觉醒倒进嘴里的酒,卡在嗓子眼咽不下去。不闹睁开双眼,袖子一挥,除了觉醒手里的酒碗,一桌的鸡骨盘碟全都飞了出去,正是赵大所在的方向。赵大提刀阻拦,铿锵作响,护住门面,至于其他手下,包括赵屠,全部中招,狼狈不堪。至于围众则稍有波及,但也纷纷退后三丈,各自躲到掩体后面。飞物落罢,赵大挥刀冲刺,直指不闹,后者足点青砖,使出大力金刚掌,猛拍刀面,破招之后,又出一掌,正要打中赵大胸口。赵大也是从江湖中打杀出来的狠人,并非白面馒头,被破招之后,顺势又起一刀,转身劈出,刀势刚猛,白光成圈。不闹收招撤步,又急速跪地滑翔至刀影下方,朝天便是一掌,又打在刀身之上。赵大借力跃起,用劲握紧浑身震颤的大刀,心中一惊,落在五步开外。
众人见此,知高下已分,心里却是喜伤参半。喜是因有人代他们杀了杀赵大的威风,伤的话便是赵大在泽州府能横行四方,想着在江湖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哪怕没有交情甚至受过欺负,去了外地也能借借老乡的名头,不成想被一吃酒吃肉的和尚几招打退。泽州无人,猴子称王,他们原本的骄傲被打得稀碎。
赵大当然也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但他这样的人,绝对不可能认输求饶,哪怕场子找不回来,也得继续打下去。他使出自己最熟悉的招法——虎头刀,这是他自创的刀法,是在一次围猎老虎的时候无意间创的招式,后来不断完善,勤加练习,遇到老虎之后,再也不用他人帮忙,相缠一段时间后,便使出此招,斩落虎头。他脸上的疤是在一次独占二虎中受的伤,不知情的想当然以为是别人对他的羞辱,赵大懒得解释,却也不想对普通人发脾气。赵屠夫算是他的一个表弟,问说是个少林和尚,他许久没有遇见劲敌,便来到此处。不闹的大力金刚掌将他打醒,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杀了几只老虎确实算不得高手。自古功夫出死战,他想再升一步,今日便是个契机。想到这里,赵大再次出招,使出全身的本事和力气,杀向不闹。不闹本以为这两掌后,识相的人便会自动退去,赵大再次攻来,确实出人意料。他也不客气,以掌相对,斗了几招,不闹瞧出赵大心思,颇为欣赏,便主动喂招。接下来,不闹并不主动攻击,而是等赵大出招,自己察出其中破绽予以反击,点到即止。赵大心知机会难得,且两人差距颇大,便抛开一切顾及,出招纯粹,只盼得今日能有收获。攻防百余招后,赵大汗流浃背,衣衫尽湿,驻足之处尘土化泥。不闹也是心满意足,武功本就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不管高深或者粗浅的功夫,都有可取之处。围众看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