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柠，晚柠”叫了几声胡晚柠没答应，吴家文干脆登出灵魂之都，起身朝她办公室走去，一进门，胡晚柠坐在窗边的沙发上出神。
“想什么呢，喊你也不答应。”吴家文走上前轻轻的环抱住胡晚柠，这是一个真实的拥抱，他身上的温度和呼吸把胡晚柠从愣神里拉了回来。
胡晚柠拍了拍他的手：“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小爱初诊的时候，她说起过，阳光照在地上的一地斑驳，像人生的一场笑话。”
她回抱了吴家文，“你给他催眠的时候，不是也提到过那一地的星星点点吗？”
吴家文：“嗯，她算是一个潜意识极其强大的人，费了很大劲才帮她把生活的指针拨回正轨。”他摇了摇头：“谁知道出院后第一次回访就碰上这么个插曲，这本来就是一个很容易出现反复的阶段，否则也用不着短时间内的回访了，病人总归是要回归社会、回归家庭的，可有些标签化认知，或者群体性的言语、精神伤害，会让我觉得，该治疗的是他们。”
吴家文放开胡晚柠：“你准备一下吧，她应该马上到了，我先出去了。”
胡晚柠点了点头，脑子里还想着他刚刚说的“正轨”，就是因为不被大多数人理解，小爱的轨迹便“偏航”了，其实小爱是个很特别的例子，越小的事越容易引发她的病症，反而是越深的痛苦或伤害，她显得越平静。
吴家文前脚刚走，小爱就到了，她挎着一个白色的帆布包，上面洒满了汤水，挂着一圈干透的油块和一些黏住的菜叶，发出难闻的泔水味儿，头发和衣服上也“挂了彩”，看来她不止是和人吵架，已经动了手。
胡晚柠看着有些狼狈的小爱：“是你先回家处理，还是我给你找件干净衣服换了？”
“在这弄吧，不然又得重新约时间。”小爱明显还有些火气没有消下去，语气中透着烦躁。
“好，可以的。”胡晚柠叫来护士，“瑶瑶，你带小爱去处理一下，更衣室里我有一件新的衣服，你帮我找给小爱换上吧。”
胡晚柠又对小爱说：“今天想喝点什么？咖啡还是茶？”
“冲咖啡吧，我不喝，好闻。”小爱看着桌上的咖啡机，说完跟刘瑶出去了。
回来的时候，隔着门就能闻见办公室里飘出的咖啡香气，铺满了整个走廊。
小爱推门进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像要把空气里的咖啡味都吸进肺中，她熟练地走到大落地窗边，在沙发上坐下来，这里的布置和灵魂之都里的诊室一样，暖暖的很舒服，窗外的一切都能一览无余。
小爱以前常坐在这里，看着窗外的传送舱在头顶一个又一个地来来去去，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坐着谁，只晓得每一个来去都有目的地，而她自己却不知道未来在哪里，唯一一种可以确定、可以主宰的未来便是——死亡。
胡晚柠在小爱对面坐下来：“我们是在这里聊，还是进入灵魂之都边走边说。”
小爱：“进去。”
“欢迎来到灵魂之都”
两个人从中央广场沿着公共区慢慢地走着，“认识你自己”这几个字亘古不变地在那里，可时间久了，看得多了听得多了，人便麻木了，很少去思索关于自我的问题，而是跟着周围的人飞快地往前跑，也不知道前方是哪里。
“这几天过得怎么样？”胡晚柠问道。
“你指哪个方面？”小爱的语气带着攻击性：“饭呢，按时吃着，药呢，也按时吃着，事儿呢，和以前一样。”她突然转过头直勾勾地看着胡晚柠，“你明明把我从淤泥里捞出来了，为什么又要把我送回去？”
胡晚柠有些诧异，但当小爱的主治医生这么久，对小爱的基本情况是掌握的，也猜到了大概，像小爱这样的问题，光靠治疗她本人是无法彻底解决问题，她始终要面临的一个问题是回归家庭、回归社会，可原生家庭的教育模式、相处模式却是导致她病症的重要原因，如果原生家庭没有做出改善，她的回归也将注定无法融洽。
当初胡晚柠和吴家文也多次找到小爱的父母，请求他们一起参与治疗，胡晚柠至今记得小爱父亲当时的眼神和激烈的言辞，就像一只被斗牛士往身上插中了花镖的公牛一样横冲直撞。胡晚柠突然就理解了，但她是医生，无论如何也要去争取，哪怕一次次失败。
胡晚柠没有回避小爱的目光，给予她回应：“说说你最近的情况吧，或者你也可以说说刚才在餐厅的事。”
她们继续往前走，小爱在脑子里把这几天的生活过了一遍，她在思考是要按时间顺序说，还是捡最重要的说，好像有很多要说的，又好像不知道从那里下嘴才最合适，她不断地和自己拉扯。
半晌，她什么也没有说，把双手伸到胡晚柠面前，指关节和掌指关节上面还结着厚厚的血痂，胡晚柠下意识地伸手去碰，被小爱叫住了，她轻描淡写地说：“别碰，骨头碎了，疼。”
“怎么弄的？”胡晚柠隐隐感觉小爱似乎比以前更严重了。
“砸墙砸的，头上还有没消下去的包，撞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