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的时候,士绅们对皇帝还抱有一定的幻想,认为皇帝应该不会在江东乱来。毕竟谁都知道,苏、松、常等江东之地是大明的钱粮赋税重地,光是苏州一府每年上交的赋税就相当于整个浙江省!若再加上南直隶所属于江南应天、太平等府,每年上交的赋税几乎占到全国的三分之一!
而在北方旱灾连年的情况下,朝廷更加仰仗来自江南的钱粮!
皇帝可以在连年旱灾的陕北乱来,毕竟陕北面积虽大却根本收不上多少粮食,可以在灾旱连连的山东乱来,毕竟整个山东上交的赋税还抵不上江南的一个府。但若是在江南乱来的话,一旦酿成大乱,影响到江南的赋税征收,乃至漕运断绝,那么朝廷的财政非得崩溃不可!
仅靠北方各省的钱粮,根本养不起北京城庞大的人口,养不起九边数十万军队!
没有江南的粮食财富,北京朝廷连半年时间都撑不住!
而这也是江南士绅们的底气所在。你皇帝可以在其他地方肆无忌惮,但在江南这里,就是不行!
然而士绅们万万没有想到,皇帝竟然要动真格的!竟然真的敢在镇江府进行均田释奴!
现在只是镇江,他日必然会在江东四府,会在整个江南都这么干,这是要撅整个士绅阶层的根基啊!
虽然均田只动田地没动生意,但田地是什么?对士绅们来说,自家拥有的田地绝对是命根子!
什么?江南很多士绅主要靠做生意赚钱?
怎么可能!
做生意卖的东西从哪里来?苏州丝造发达,生产的丝绸行销全国、甚至远销东洋南洋,松江棉纺织业发达,松江棉布占据大明的半壁江山。但是不管是丝绸还是棉布,都需要种桑种棉,都需要大量的田地提供原料,也都需要大量的人手进行生产。
若是均田以后,没了控制下的大量田地,工坊用的原料便得不到保证,而且还会使得成本迅速增加,必然影响生产!
拿延陵镇董家来说,没了掌控的竹山,造纸坊就得花大量银子购买竹子,没了大量的奴仆,就得花高价雇佣工人,毕竟雇佣工人和使用自家奴仆价格不可能一样。这一切都会使得成本增加,利润减少!
而对那些没有什么生意的士绅来说,均田更是要了他们的命,将直接把他们从高高在上的士绅打落尘埃。田地没了,也没有生意,以后只能亲自耕种,想想以后要和那些贱民一样弯着身子在地里劳作,很多士绅想死的心都有!
不行!不能让皇帝乱来,必须坚决阻止均田!
一时间整个江南群情汹涌,士绅们相互串联,商量着解决的办法。
松江府,前南京礼部尚书董其昌不顾老迈之躯赶往镇江,要亲自劝阻皇帝停止均田,数以百计的松江士子跟随左右,要集体去向皇帝请愿。
江南各地的官员们也纷纷上书,请求皇帝停下来,不然会造成大变!
当然,官员士绅们更多的是给北京朝廷写信,希望朝廷大臣们能够阻止乱来的皇帝。当然他们也知道,朝廷距离镇江太远,朝廷大臣们根本就拿皇帝没办法。
......
“不顾朝廷制度,以一人意志强加于所有人之上,置国家法治于不顾,对士绅名流行抢掠之实!夏桀商纣也不过如此。”
苏州,复社士子黄宗羲对顾炎武叹道,此时的他更加坚定了心中限制君权的想法。皇帝的权利必须得到限制,不然必将给天下百姓造成灾难!
“当今天子宣扬人人平等,却也不过是叶公好龙罢了。士绅难道不是百姓,连家产都保不住谈何平等?若是以平等为名肆意抢劫的话,这样的平等不要也罢。”顾炎武冷笑道,“亏我还以为陈子龙是真名士,却没想到是这样的人,竟然阿附暴君!”
“到底是相交多年,虽然想法有别,但我相信陈子龙不是阿谀之人,更不会为了飞黄腾达谄媚君王。”黄宗羲摇头道。
顾炎武年岁不大,和陈子龙没太多交往,黄宗羲却和陈子龙多年好友,对陈子龙的人品并没有怀疑。
“为了做官,陈子龙不顾身份去参加考试,现在又回到苏州公然给暴君张目,不是奸佞又是什么?张天如不会饶了他!”顾炎武冷笑道。
黄宗羲沉默了下来,想想昨日和张溥相见时张溥气愤万分的表情,心中不禁开始为陈子龙担心了起来。
“太冲兄,张天如号召复社士子都去镇江请愿,咱们去不去?”顾炎武问道。
黄宗羲毅然道:“当然要去,必须阻止皇帝的暴行!”
就在此时,一个下人跑了进来:“公子,乱了,街上乱了!”
“怎么回事?”黄宗羲沉声问道。
“街上大群人聚集,杀向了皇家报社,说要为国锄奸!”下人说道。
黄宗羲和顾炎武对视了一眼,都是一脸的震惊。看来有的人真的忍耐不住了!
苏州城北山塘街,东连闯门,西接虎丘,街长七里,街道两旁尽是店铺,是苏州最热闹的所在。山塘街西侧原有一座杂货铺,两层三间的门面,生意却不太景气。前些时日,杂货铺易主,变成了皇家百姓报江东分社,却是陈子龙领命来到了苏州所开,为的是宣传人人平等思想,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