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文龙诉说着,满腹的委屈,满满的抱怨。总而言之就是朝廷不公,文官们操蛋,不把东江军当人看。发的饷银少不说,管发钱粮的文官们还变着法的贪污漂没,现在东江士兵衣食无着,吃都吃不饱,根本没有力气打仗。
孙传庭面无表情的听着,心里毫无波澜。因为毛文龙所说情况不仅东江军有,其他军队同样存在。九边军镇,除了辽西兵情况稍微好一些,哪一镇不都是这样?
朝廷税收连年减少,各地灾荒不断,给九边的钱粮自然不足,辽西兵因为直面建奴攻击,每年拨付的钱粮多些,其他边镇的钱粮都严重不足。
而东江军之所以落得现在的情形,也不仅仅是钱粮的原因,更和毛文龙本人直接相关。
以前的登莱巡抚袁可立在位的时候还好一些,袁可立统管登莱、东江两镇,在他的筹划下东江镇着实打了些胜仗,攻占了旅顺、金州、复州等城池,东江军得到的钱粮也较多。而袁可立去职以后,接任的登莱巡抚对东江军不再那么支持。
而袁可立在职时候,毛文龙对袁可立还算尊敬,袁可立去职后,毛文龙越来越跋扈。
东江镇的钱粮皆从登州运送,经文官们的手,克扣一定比例也是惯例了,其他军镇也是这样,其他军镇将领,面对文官系统都毕恭毕敬,老老实实装孙子。毛文龙却性格跋扈,仗着手握数万军队远在皮岛,根本不鸟文官系统,面对克扣漂没钱粮,动辄上疏朝廷弹劾,整天和文官们打嘴仗。
而且毛文龙很不自律,动辄抢劫商旅,勒索朝鲜王室,杀良冒功,甚至暗地里向建奴派使者,总之黑料一大把。整个文官系统,对毛文龙的印象都很恶劣,在朝中罢免东江镇的呼声连年都有。
“毛将军所言本督也清楚,东江将士日子过得确实艰苦。”耐心的听完毛文龙的抱怨之词,孙传庭抚慰道,
“不过毛将军也应该体谅朝廷难处,建奴连年入侵,军队开支越来越大,北方各省连年灾荒,朝廷税收逐年减少,很多时候也没有办法。”
毛文龙却道:“总督大人所言末将不敢苟同,难道我东江不直面建奴吗,不和建奴打仗吗?为何辽西军费那么多,而我东江钱粮只有辽西一成?总督大人您不能厚此薄彼啊。”
孙传庭摇头道:“建奴屡次倾军进攻锦州宁远,每次都出动数万大军,辽西的战斗每年都有。而你皮岛呢?建奴可曾进攻皮岛?辽西若失去,建奴将直扣山海关,过了山海关便是京师,辽西和皮岛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毛文龙张了张嘴,再无话可说。不过仍然满脸都是不服气。
孙传庭不再理会这厮,而是和席上其他将领攀谈,询问他们的名字和职务。
“末将毛承禄,添为广鹿岛参将。”
“末将毛有诗,皮岛参将。”
“末将毛有喜,游击将军。”
“末将毛有顺,游击将军。”
毛文龙手下将领们一个个向孙传庭敬酒,竟然大部分都姓毛,让孙传庭很是意外。
“毛总兵,他们这?”孙传庭疑惑的问毛文龙。
“毛承禄他们是我养子,毛有诗毛有喜他们是我养孙,当初辽东失陷,无数辽民惨遭建奴屠戮,他们都无家可归,被末将收养,故改姓毛。”毛文龙解释道。
收养?孙传庭心中冷笑,这些养子养孙很多都年龄一大把,三四十岁的大有人在,当初辽东陷落的时候也大都成年了,用得着你收养吗?
大好男儿,竟然为了功名利禄背弃祖宗改姓,看着这些养子养孙们,孙传庭满心都是不屑,再不愿和他们敷衍,随便喝了两杯,便离席而去。
......
“东江军已经病入膏肓矣,”回帐后,孙传庭叹息道。
“东翁何出此言?”幕僚陆文川惊讶道。说出病入膏肓四字,可见孙传庭对毛文龙何其失望。
“我原本还对毛文龙对东江军抱有希望,以为象辽西兵那样进行军队整编改制、设立军监,能提高东江军的战斗力,使之面对建奴有一战之力。
可是,大半将领竟然都姓毛,都是毛文龙养子养孙,而毛文龙手中最有战斗力的军队便是由其养子养孙组成。这样的军队,完全是毛文龙的私军,还如何进行改制?
恐怕再好的改制策略,在东江军都无法施行下去!”孙传庭叹道。
辽西兵虽然也有这样的情况,很多将领都豢养家丁,军阀气息严重,但毕竟辽西将领众多,没有哪一个将领象毛文龙这样势大。譬如那祖大寿,世代都是辽西将门,兄弟几个都是军中将领,但影响力也仅在锦州一地,而锦州和祖大寿同样势力的将领还有好些。
所以辽西兵可以分化拉拢,可以施展手段进行压制,仗着总督权威进行改革。有朝廷威严在,有些将领便是利益受损,也不敢反抗。
而东江军却不同,东江军整个由毛文龙一人控制,又孤悬数千里的海外,在这里进行军制改革几乎不可能。
孙传庭一开始还对东江军抱有希望,现在希望则完全破灭了。
“还是陛下有先见之明啊。”孙传庭道,“文川兄,你这便安排下去吧,按照计划行事。”
“是,东翁。”陆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