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朱由检冷笑了起来,“根源问题不解决,便是平定了这次民乱,以后还会出现更多。百姓们饿肚子活不下去,如何不造反?黄阁老,施阁老,还有毕尚书,换做是你们,快要饿死的时候,会不会生出歹心?哦,朕忘了,你们每个家中皆有无数良田,饿着谁也饿不着你们。”
黄立极等人皆面无表情,已经习惯了朱由检的讽刺挖苦。
“平乱是要平,而民乱的根源也要找到,并制定出对策,否则民乱只会愈演愈烈!”朱由检断然道。
次辅施鳯来站了出来:“臣建议免去陕西一省三年赋税,并严令地方官吏不准以任何名义向民间征收,否者必遭严惩!如此,乱民必然会各自回家,不再闹事。”
户部尚书毕自严却摇头道:“不可,陕西免了三年赋税,那其他受灾的省份怎么办?要知道出现民乱的可不止陕西一省,若是都免了,国库收入怎么办?哪里还有钱粮支付九边?”
施鳯来叹道:“陕北和其他省份不同,那里接连数年的干旱,田地减产甚至颗粒无收,百姓早就苦不堪言,眼下的民乱不过是一个苗头罢了,若处理不善恐会引发狂潮。毕尚书你不能盯着国库收入,也要看到平定民乱需要花费多少银子,恐怕陕西省三年的赋税,都不够平叛费用,而且民乱既起,接下来又哪里征收得到赋税?还不如索性免了,以安百姓之心,令其各自散去。”
毕自严叹道:“话是如此,就怕其他省份有怨言。”
施鳯来奇道:“如何会有怨言?其他省份官员巴不得不减免赋税呢,那样他们就可借着收取赋税上下其手。至于各省百姓,又如何会知道陕西发生的事?所以有怨言的不是其他各省,而是陕西省的官吏,减免了赋税,他们也失去了鱼肉百姓的机会。”
这年头消息封闭的很,朝廷的旨意顶多传到县里,居住在乡下的百姓连皇帝都不知道是谁,更不用说朝廷政令了,这些道理,除了长在深宫的皇帝,就在官场的众人皆懂。毕自严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朱由检诧异的看着施鳯来,感觉再一次对这个次辅刮目相看。不愧是能考中会元榜眼的人啊,果然是才高八斗,论洞悉人心,论权谋机变,在场中人都不及他!
“至于陕西的那些官吏,民变之所以爆发,他们要承担主要责任!便是平定了民乱,也要追究其过失,该罢官的罢官,该抄家的抄家,就更不用理会了!”施鳯来阴森的说道。
施鳯来的话令朱由检豁然开朗,抚掌笑道:“次辅之言大善,就这么办吧。派兵平定叛乱的同时,宣传朝廷旨意,务必让乱民尽皆知晓。”
能用三年赋税的代价平息掉即将出现的陕西民乱,这个代价在朱由检看来简直是微弱无比。要知道陕西的流贼可不同他省,那是能流窜整个中原进而灭了大明的巨贼啊!
毕自严道:“陛下,不是臣故意泄气,仅仅如此恐还不行。直接免去三年赋税是好,可眼下百姓们已经没了吃的,总不能全杀光吧?需要剿抚并行,需要调拨粮草进行赈济。以臣估计,陕北数府流民没有一百万也有几十万多,光是粮食支出就是一笔庞大的数字,而国库根本就拿不出这么多.......”
朱由检皱眉看着毕自严,却拿他没有一点办法。相对于其他官员,毕自严绝对是清廉之吏,上一世朱由检登基前些年,外有建奴入侵,内有流贼肆虐,多亏了毕自严为户部尚书,辗转腾挪,才使得财政不至于崩溃,而等到毕自严被罢官后,财政再不可支终于崩溃,朱由检没办法只能继续加征钱粮,逼得更多百姓铤而走险......
“朕就知道你们惦记着朕的这点家当!”朱由检没好气道,“查抄福王不是抄到三十余万石粮食吗,便先拿来做赈济百姓所用吧。不过毕尚书,剿匪大军所需粮草,还得你这个户部尚书想办法筹措!”
毕自严喜道:“陛下圣明,臣必然竭尽所能。”
眼下是七月底,三十万石粮食,足够支撑到秋收有余,到时便有辗转的空间了。
朱由检却越想越不舒服,寒声道:“陕北之所以出现民乱,有一半的原因是秦王所致,若不是为秦王一系藩王宗室发放俸禄,何至于给陕北各府加那么多赋税。传旨,派左都御史曹思诚亲自前往西安府,负责清量秦王府所有田产,朕给他一月时间,务必清量出结果,并责令秦王缴清历年所欠田租,然后把粮食运往陕北进行抚民!调锦衣卫指挥使许显存,随同曹思诚一起前往陕西,督促秦藩宗室改革!”
前不久朝廷已经派出了大量御史往各地督促宗室制度改革,清丈藩王宗室田亩。西安府秦王那里自然也派了人去,现在朱由检竟然又派了左都御史这样大员去西安,而且还有凶名昭着的锦衣卫头子许显存,这分明是对秦王动刀子的节奏啊!
黄立极等人有心想劝上两句,张了张嘴又闭上了。皇帝正在气头上,劝也没有用。
更何况秦王也不无辜,关中沃野千里,其中没有三分之一也得有四分之一是秦王家的,秦王一系宗室除了秦王外,还有十几个郡王,以及数以百计的将军,数以千计的中尉,光是养活他们所需的禄米,就得占据陕西省赋税的七八成!陕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