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徐宁只是简单地将整座小庙打量了一番,一到了地方,陈管事便要将他发现徐兴笔迹的地方指给徐宁看,而这也正是徐宁跑这一趟的主要目的,她自然立即便跟着陈管事去了。
而那地方也就在小庙之中,他们往前走了两步,陈管事便指着那半塌神像和墙之间的空隙,对着徐宁说道:“徐姑娘,写那首诗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听他这样说,徐宁便往那边探去,只是她才走到跟前,便先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排泄物的味道,她不由自主地便皱起了鼻子,用手扇了扇之后便略略屏住了呼吸。
见她这样,陈管事面上露出一些尴尬,搓着手解释道:“这个……人有三急嘛,这荒郊野岭的,难得有个能挡一挡的地方……”
便是他这样说,徐宁也仍皱着眉头,不过她并不是嫌弃这里的味道,只是她仍在疑惑刚才就开始疑惑的那件事。
这地方这样人迹罕至,是怎样留下这么多排泄物?以至于现在仍留有这样浓烈的味道?
按理说即便有几人在这里排泄,那么只要下上几场雨,这里也总能干净了,不至于此。
既然能保留这样的味道,那么能说明两个问题,一个就是在这里排泄的人并不少,另外时间也并不会特别长久,最长应该也不会超过两个月,不然味道应该也淡了才是。
不过陈管事并不知道徐宁心中所想,只是以为小姑娘都爱洁,不喜这味道,但他也只是讪笑了两下,半蹲下身子,仍往里面指了指,示意东西还在里面的地方。
他还以为这下这位姑娘估计就要受不了了,没想徐宁虽然仍皱着眉,但仍凑上前,可是就在陈管事指着的地方,因为在神像和墙壁的夹角之中,她只看见里面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看到。
看见徐宁脸上疑惑的神情,那陈管事才一拍脑袋,说道:“都怪我,即便现在是白天,里面也黑得很,我去弄个火把来,不然恐怕还是什么都看不清!”
他之所以能发现那些字迹,也是因为他路过这边的时候已经临近晚上,他照例来这神像后面上个厕所,灯笼提在手里忘了放下,无意之中才发现了这里的字迹。
说完,他便直接一个转身,去拿火把去了。
而前面少了一个人,徐宁忍着难闻的味道蹲了下来,往陈管事先前指的地方看了过去,在她看了一阵子之后,眼睛也适应了这样黑暗的环境,她似乎真能看见一些模糊不清的笔画来。
原本就备有火把,陈管事回来的很快,他将火把放低,往那里面一照,那灰扑扑的墙面上黑色炭笔写的字迹便十分清晰出现在了徐宁面前。
便正是在徐济达那里已经看过一遍的那首。
袅袅烟雾中,莽莽深林里,深宫凝北望,故乡秋收否,就山知意我,徐徐波澜兴。
徐兴的字并不怎么样,而且所有的字迹都十分潦草,还都朝着一边倾斜,上面一共写了六句话,占的地方却不小,每一句的排列也不整齐,很显然并不是一口气写上去的,一句和一句之间的间隔有大有小,倾斜的角度也不一样。
而且不少句子上有描摹的痕迹,都是同一个人的字迹,但是有新有旧,有的已经变淡几乎不可见,而最浓的是最后一句,跟其他的一对比,也明显能发现这是最近才写上去的。
徐宁闭了闭眼睛,似乎能想象得到徐兴在写这些字时候的场景。
他被某一群人抓走之后,虽然不自由,但是出于某些原因这些年他经常会走这一条路,并且似乎每一次都会在这个破庙里休息,于是他便借着上厕所的借口,用偷藏在袖子里的木炭将手伸进这空隙之中,忍受着那时候会更加刺鼻的味道,匆匆忙忙地写下这一句,或者那一句。
这十多年以来,这恐怕是他年复一年,渺小却唯一的希望。
徐宁睁开眼,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对陈管事吩咐道:“陈管事,麻烦你,拿水将这字迹泼了吧。”
“这,这是?”
陈管事有些不解,在他看来这是徐兴留下来的唯一的痕迹,最好还是不要动它,这样下次再来调查的时候也能再查看,就算不能再查看出什么,但这好歹也是个能证明徐兴确实还活着的证据。
但是徐宁却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陈管事的问题,只默默地又说了一句:“麻烦你了,陈管事。”
见徐宁这样,陈管事也知道她主意一定,这一路相处过来,他也知道这个徐姑娘心智远超常人,并且她是徐兴亲生的女儿,既然她这样吩咐,他便这样照做就是。
而徐宁之所以要将这痕迹抹去,无疑就是因为跟着他们一起来的那两位宁远蔡记的护卫。
毕竟他们两人围在这污秽之地这么久,又拿了火把,他们走了之后向上一汇报,便不是现在,等他们一来看,自然也能看到这些字句。
被徐宁看到,这些字是徐兴能获救的唯一希望,但若是被别人看到,说不定对于徐兴来说就会是一场灭顶之灾了。
而且这些天在赶路时徐宁闲着的时候将她从来到这个时代以来的所有事情都仔细地回想了一遍,终于想起了一个被她忽略已久的信息。
她曾在从徐家庄到香山镇的路上,遇到过“山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