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数字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我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一个妇人的命只值这么点钱,还不如京城珍味坊里的一盒糕点。”
沈氏说着这些话,不知道是今夜太冷了还是什么原因,显得情绪有些低落,徐宁见状,连忙上前将她的斗篷也裹得紧一些,而沈氏似乎已经打开了话匣子,说到这里仍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说了下去。
“只是做这些事,的确将他的月钱都搭了进去,宁愿自己一天天都吃些干粮腌菜,我也问过他为什么,原先他还不肯说,后来都生了你了,他才与我说实话,他是觉得村里地方小,人们更爱扯皮,若是他能多施旁人一些恩惠,在他不在家的时候旁人对我也能好一些。”
说道后面,沈氏的声音也低落了下来,很显然,按照徐宁刚来时看到的那个状况,村里人并没有因为徐兴曾经施与的恩惠而善待他的家人。
但不管别人怎么看,徐兴愿意付出那么多只是希望她能过得好一些,对于沈氏来说,他的的确确是个好人了。
是本义上的好人,并没有带任何讽刺意思的那种。
也难怪后来沈氏还是愿意和他生儿育女,甚至在她提出要搬离徐家庄的时候也始终彷徨不肯离去,或许那个救过她的命,又用真心实意全心全意待她的男人,才是她内心深处最安定的安全感。
只是这世上,真的会有这样的男人吗?
可望着沈氏脸上那带着点酸楚的神情,恐怕答案是确定的。
但这么一来,徐宁原本想顺着去劝的话就再好意思说下去了,经过这一番对话,徐宁也明白在沈氏心里有特殊地位的始终只有徐兴一个人,至于杨易……一时之间徐宁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但是她已经不准备再插手了。
尽管她希望沈氏能通过再嫁来重新开始一个幸福的人生,但事实上关于幸福不幸福的这件事,旁人是没有资格指手画脚的,毕竟日子永远都是当事人自己在过。
此时的沈氏神情有些萧瑟,就像是外面那条空无一人的街道一样,徐宁瞧着便有些心疼,上前抱了抱沈氏,沈氏被她的动作弄得有些讶然,自从徐宁对沈氏公开了自己的真实情况之后,两人已经许久没有这样亲昵的动作了,更何况现在徐宁也已经大了,老是黏着母亲也不算一回事。
不过见到徐宁这动作,沈氏还是笑了笑,伸手握住徐宁环在她肩头的手,正想开口说什么,却看见房间的门被打开,一阵温暖的风从里面吹了出来,接着文庆婶子探了半个身子出来,笑着问道:“你们母女在外面说什么悄悄话呢?都不冷么?”
于是沈氏和徐宁相视一笑,便往里面走去,一边说道:“还别说,今天的星星还是很漂亮的。”
听她说这样的话,文庆婶子也抬头看了一眼夜空,看的夜空都一样,但是她却嚷嚷道:“晚上天不都是这个样子的么?有什么好看的?算了,不说了,快些进来吧,外面怪冷的!”
说着话,徐宁和沈氏都回去了,之后便留在屋子里说着一些家长里短的闲话,等到了时辰,也出去在火盆里烧了几个竹节,在这空荡荡的夜里哔哔剥剥地响着,这里到底比不上城里,周围就他们一家在,便格外冷清了一些,不像城里,便是从他们这里望过去,也能看到明亮了小半片的夜空,那是有钱人家点的烟花。
不过那些都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了,守完了岁,大家便都收拾收拾去休息了,如今书院不能再住,林则生便和徐睿一起挤一挤住下了。
而这些日子因为徐小芽回家去了,徐宁倒是难得清净,只是虽然今天忙碌了一天,再加上晚上这么晚睡,徐宁洗漱好躺在床上的时候却没有一点困意。
先前沈氏与她说的那些话以及当时她脸上的神情,都仿佛电影一般,不停地在她的眼前耳边闪现。
若不是徐兴失踪,沈氏这一生想来也是幸福的,两个在完全不同环境中长大的人,在一起后,日子居然真的能过到一起去,若不是亲眼所见,徐宁从来没有想过还真有这样的事。
是了,若是自己没有尝试过,怎么能知道事情会怎么样发展呢?
但是徐宁不喜欢未知的事情,不喜欢一脚踏出去,却不知道能踏到实地还是会落入地狱的感觉。
徐宁的眼神渐渐恍惚,恍惚中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张犹如冰山一样好看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
她也知道,后来那孟云待她到底是有些不同的,有些事情可能当时没有发觉,但是在事后的一遍一遍回想中,总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他与她说了许多话,他带她去游玩,他仔细地考量了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事,提醒着她未来的规划。
他还给了她那样的一块玉佩。
上面的“或”字她已经摩挲了无数遍,在得到公孙输解释“输”字的本义之后,她便有意无意地去翻找“或”这个字。
似乎她对这个字多了解一些,也就能对他多了解一些,那么短的相处时间,却在她的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在分隔多年之后,长出了一片胀满了她心房的妄想。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