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现在杨易的状态比起来,公孙输只是衣服旧了一些,人的精神倒是比他好上不少,尽管他不认识杨易,但他一看来人欲语还休的样子,便知道这人这个时候还来铺里怕是有事找主人家,于是他便道了谢后告了一声辞,便径直往屋外去。
路过杨易身边的时候倒是惹得杨易多看了他几眼,但也没有搭话,两人擦身而过,一人留在原地,而另一人穿过萧瑟的书院街,往山上走去。
“那位是?”
等公孙输走了,杨易到底还是按耐不住,往里面走了两步,问了徐宁一声。
今日一见到杨易,瞧他那副状态,徐宁心中就暗叫不好,如今这模样多半是那日见了沈氏回去之后茶饭不思,可反观沈氏,这些日子该吃吃该喝喝,一点异样都没有,徐宁才有些相信她当时说的先前与杨易并无私情的话,因而徐宁也没有再在沈氏面前提起这个人,哪怕是旁敲侧击也没有。
毕竟徐宁想要沈氏再婚,是希望她能过得幸福,而不是随便找一个肯要她的人随意将她再嫁。
只是今天正是年三十,是个举家团圆的好日子,因此即便徐宁心中并不是很欢迎杨易,但是她脸上却不能露出来,见杨易问公孙输,她顿时心中一动,便说道:“那人是山上书院的夫子,复姓公孙,单名一个输字,因事不能回家过年,自己又不会做饭,今日来都是在我们铺子里买一些吃食,今日也不例外。”
徐宁介绍的时候口吻亲昵,似乎与公孙输已经十分相熟,而杨易听了她这样的介绍之后,脸上果然露出了惊疑不定的表情来,跟着就反问了一句:“最近他日日都来?”
“是的,”
徐宁笑着回答他,说道:“他来已经有些时日了,平日里与我们相谈也甚是欢畅。”
徐宁这话里的我们,自然指的是她和徐小芽,徐小芽与公孙输相谈自然甚欢,而且有时候她就在一边作陪,因此说这话也算不上撒谎,只是这两个字落在杨易耳朵里,自然会联想到她和沈氏。
徐宁是故意这样说的,果然她说了这话之后,杨易的脸色变得更差了,半天也讲不出个什么来。
于是徐宁便问他:“不知道杨老爷今日来我们铺里,可是有什么事?”
徐宁笑语盈盈,一副十分自在的样子,她越是这样,就越称托出杨易的颓废与冒昧,而这一点,便是杨易自己也十分清楚,他又啜啜不敢言语,说自己被家中态度闹得心烦,不知为何就来到了这里,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事,或许只是想来看一眼已经想念了许多年的人,若是见到了,或许……或许没有或许吧。
杨易只是不得志,又不是傻,见到徐宁这样的态度,多少已经有些明白,在这里自己同样也是不受欢迎的,他与沈氏自幼时便相识,如今看来倒还比不上一个萍水相逢的公孙输了……等等,公孙输?
原先听到徐宁说起的时候,杨易便已经觉得有些耳熟,只是他当时心烦意乱没有细想,可当他在自己脑海里再次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时,才忽然想起来这人是谁!
“那人是公孙输?当年那个探花郎?”
于是杨易便连自己的小情绪也顾不上了,立马脱口而出问了徐宁一句。
徐宁便笑着回答道:“公孙夫子一生坎坷,不过他确实曾中过探花,怎么?杨老爷您也知道他?”
杨易自然是知道他的。
当时他中探花的时候影响很大,便是他也有所耳闻,因为如今科举已然被各世家把持,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十分公平,但其实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有说不完的门门道道,而公孙输当年中的探花,是本朝,不,加上前朝末年,已经差不多有一百来年了,他是唯一一个背后没有当权世家撑腰而得了这样的荣耀的。
而由此看来,后来他的遭遇不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没有世家能容忍一个没名没份的人瓜分自己的权柄,更何况有一就有二,若是这样的人越来越多,那往后世家们又该如何自处呢?
是以世家必定会对他动手,污蔑他,迫害他,直至断了他的仕途,以杀一儆百,他们要告诉天下人,科举这条看起来光明公正的阳关道,若不是依附他们,是走不到尽头的。
知道那人是公孙输之后,杨易甚至有一瞬间想追出去与他结交一番,相互吐露自己内心的煎熬和痛苦。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和他都一样,都是世家把控权柄的受害者。
好在这只是一瞬间的想法,徐宁的声音很快将他拉回到了现实,于是他苦笑了一下,说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他。”
见好歹也算是将话题拉开了,只要他别老是惦记着骚扰沈氏就好,徐宁心中也暗舒了一口气,只是她这口里还没有舒到底,里面那帘子又被人揭开,同时传来了沈氏轻柔的声音,她问道:“宁儿,那汤里还要不要放生姜?文庆也拿不准,让我过来问……问一问你。”
这话说到后面,沈氏人也进了大堂,她抬眼一望,便先望见了站在柜台前面的杨易,于是说着的话便断了一下,后面只是嘴巴惯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