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汤入口,鲜香里带着面食汤的醇厚,一下子将外面受到的风雪都冲散了,暖意仿佛能透到人的灵魂深处,令人从里到外都透露出一种舒畅来。
“好吃!当真好吃!”
公孙输脸上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可这笑明明到不了眼底,眼底反而闪起了一些泪花,他三口两口,不敢再细尝,囫囵地便将一整碗馄饨都吃完了。
文章写的用心不用心,看的人知道,饭食做的用不用心——吃的人知道,在这样的又饥又寒的冬日里,再没有比这样一碗用了心的汤食更好了。
这样的饭食,他已经多久没吃到了?
谁说他不恨呢?他又不是圣人,他当然是恨的。
他恨掌权者的排除异己,他恨这世道人们看的并不是才华,他恨自己姓公孙,恨自己天真。
可是啊,被点探花不是他的意愿,弃官是他不得以的选择,仿佛幕后有数不清的手,在推着他不停地往高处走,最后又将他推下山崖,他见惯了人世间的丑恶,也只能习惯这丑恶,他将自己关在书本的世界里,仿佛只要他不醒来,世界就不存在。
箪食瓢饮久了,倒忘了这人世间尚有如此美味。
或许在旁人看来这只是一碗再普通不过的馄饨,可是进了他的嘴巴,将他封尘的味蕾唤醒,让他重新感受到了这世间的美好和善意,于他来说,便是天上的珍馐,也不过如此了吧?
“呀!你都不怕烫的吗!”
徐小芽才转身将手上的菜单放下,再一回头,便看见那老头面前只剩下了一个空碗,顿时吓了一跳,惊叫了起来。
“……”
怕烫吗?是啊,人都应该怕烫的,除了烫,人还会害怕受伤,害怕死亡,还有别的许多东西,不是吗?
“姑娘说的没错,这馄饨果然十分美味,当得天下第一。”
但公孙输只是笑着,说了这样一句话。
而徐小芽听到他夸起徐宁的手艺来,顿时笑得不见了眼,也顾不得其他了,只嘻嘻笑着说道:“是吧?我这便去让宁姐姐给你做更多好吃的,你且在这里等着!”
说着,也不等公孙输回话,便一蹦一跳地往后院去了,公孙输就坐在位置上,一直望着她,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厚厚的棉被后面,他脸上的笑才止不住地扩大、扩大再扩大,简直要笑出了眼泪来。
等徐宁将冬瓜汤烧好装在大汤碗里,见徐小芽好一会儿没有回来,干脆自己端着去了前面,而她一进大堂,便看见除了少数几个之外那些书生今天似乎有些不安分,时不时往门口那边看去,脸上露出好奇或者按耐的情绪,他们都知道今天在外面半间吃饭的是曾经的探花郎,以后也是他们书院的夫子,但是却不知道出了什么原因,他们一改最开始的殷勤,这个时候公孙输又来到他们家的小铺,但是这些书生却一个个乖乖地坐在位子上,哪怕完全就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见到他们这样,徐宁也好奇起来,她端着木盘正要往外走去,便听见了徐小芽清脆的声音。
“那你的名字为什么要叫输呀?输这输那,当然就不好了!”
“……”
这丫头,一会儿没看住就在这边乱说话,可别将人惹恼了。
徐宁这么想着,便快步穿过柱子以及隔着的半堵墙,径直往外面去,正准备喝斥徐小芽又口无遮拦,却没想见到了一个和谐的画面。
公孙输是面对着里面坐着,尽管他须发都已经斑白,但是都说腹有诗书气自华,他坐得端正,样貌也不差,脸上是淡淡的温和的笑容,比她之前看见过的更加真诚,原本就已经让她吃惊的坦然变成了一种更加家常的东西,就比如说,先前那种坦然是一种横眉冷对千夫指的那种带着一点轻蔑,那么现在,他身上流露出来的气质,便是在外面横眉冷对千夫指之后回到家里的放松和当真没有将一切放在心上的随意。
是“随便你们怎么评价我,我人就是这样”和“完全不管旁人,我做我自己就好了”之间的区别,一个核心在于看别人怎么说,而后者则是将自己放到了中心的位置。
而徐小芽呢,徐小芽就坐在他的侧面,一双手托着腮,大概是在专心地看着他说话,只留了一个后脑勺给她,让她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只要看她惬意地摆动着的两只脚,便知道这会儿她的心情必然差不了了。
而且还是那种忘乎所以的心情好,才会什么话都往外面冒。
根本不用徐宁去制止她,去道歉去说好话,因为徐小芽这个有些冒犯的问题,公孙输根本没有在意,他身上那种淡然又自在的感觉就没有变过,甚至徐宁还看见他笑了,然后耐心地跟徐小芽解释道:“输这个字,一个车一个俞,运输的输才是它本来的意思,我们常说的输赢的输,是后来增加的,并不是它的本义。”
“将东西从这里送到那里,这才是它的意义。”
不亏是曾经得过探花名次的,肚子里还是有些墨水的,而且估计是他考虑到他面对的是一个小女子,用的也是最白话的解释,并没有为了彰显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