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风起了一些,将挂在廊下的灯笼摇晃起来,连带着投在地上墙上的光斑也跟着晃荡,形成了一种光怪陆离的错觉。
徐宁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少年红了脸,却不敢看她,话语间说得卑微了些,可嘴角却带着笑意。
徐宁脸色沉沉,看了他好半天才开口说道:“二兄,你若觉得辛苦,也可以不学的。”
女孩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清冷,徐二林心觉有异,连忙转过头去看,便看见了徐宁脸上沉静的神色,夜风更汹涌了,照在她脸上的光斑斑驳驳,让人看不真切,又吹起了她的发丝衣角,好像她是仙女,随时都要随风而去一般。
徐二林心中一紧,赶紧又上前两步,直到站回到她的身边,再闻到她身上的味道才觉得安心些,他低头去看小小的人儿,比起初遇时脸庞丰润了一些,褪去了面瘦肌黄的颜色,小小的五官中更透露出一分灵秀来,只是她脸上没有表情,眼眸太黑灯光太暗,让他没办法看清其中的情绪。
“我不怕的!”
徐二林神色紧张,急急保证道,“宁儿妹妹能学会,我也是能学会的,旁人能做生意,我也能做得!”
“你教我便是,我都听你的,你不是说要带我赚钱么?”
少年的急切和情谊直扑徐宁的面,徐宁心中复杂,更透露出一种说不出来的哀伤。
这不是她该妄想的,也不是她能利用的,少年的直白和热烈是如此珍贵,以至于她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与之交换,哪怕以后她能赚来金山和银山。
除非用她那一颗早就不知道丢失在哪里了的心。
几十年的沉浮,早就教会了她,不要相信感情。
是啊,她早就没了心,怎么去偿还少年的这一腔深情。
而徐二林见她不说话,身上更透露出一种他看不懂的难过来,他便更加急切了,几次想上手抓住徐宁,可那两只手却只是颤抖着,不敢有任何妄动,好半天,他的手才颓然松懈下来,低落地问道:“莫非,宁儿妹妹,你是嫌弃我蠢笨不成?”
“不是,”
徐宁摇摇头,她转身从徐二林身边走过,站到廊下去院子的台阶上,她抬头看着辽远的夜空,眼神不知落到了遥远的何处。
“此去一路,多有难事,如君欲渡黄河,却冰塞满川,将登太行,却雪积满山,行路难,多歧路,稍有不慎,更将尸骨无存。”
家财万贯,本就不是她一个小女子和他一个农户子该肖想的,这一路将有多少荆棘困难,他想不到,她怎么会想不到呢?若是有一天功败垂成,他是不是会恨她呢?毕竟做一个闲散农人,也将是一件难得幸福的事。
“我是怕你后悔。”
徐宁低垂下了头,夜风将她这呓语一般的话送到了徐二林耳中,徐二林一听便急了,直上前一步,又站到徐宁身边,急切又坚定地说道:“我决不后悔!”
徐宁念叨的那些什么黄河什么太行,他都听不懂,他只知道,要是这会儿不答应,怕是她再也不会和他亲近了,她将与他越来越远,直到有一天,她会真的乘着夜风,回到仙界做她的仙女,他便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不想变成那样,事情再难,去做就是了,他能与她一起,那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见他如此坚定,徐宁也将眼神从夜空深处收了回来,她回头去看他,她的眼睛里仿佛也染上了星星之火,虽然晶亮,但是却给人一种不该存在这世间的感觉。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想学,我便把我会的都教给你,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
“决不后悔!”
徐二林望着她的眼睛,又十分坚定地说了一遍。
……
次日一早,辰时初刻,徐景一家和徐宁便把东西都准备好了,两家的钱财放别处也不放心,全打包在一个包袱里让徐景贴身绑着,再套上外衣,徐景原本就高大,再加上这一层包袱也不觉得突兀,只是苦了他这大热天的还要裹上这几层,着实热得厉害。
送别的时候蔡老爷没有露面,是蔡大引着他们,再从前门送出去,几人都再说了感谢的话,蔡大都躬着身十分恭敬地受了,并且表示会转达,从这边过去还有一段路,一行人也不敢多留,徐景挑着仍是满满当当的两个木桶,便往西街那边去。
出来这一趟最开心的无疑就是徐小芽了,一路上她牵着徐宁的手,蹦蹦跳跳地说着话,还问徐宁昨天晚上怎么这么早睡觉,她真的给她带了糖葫芦,说着就问春婶把她的糖葫芦放哪了,春婶说都放在木桶里了,等到了车上再拿出来,徐小芽便信誓旦旦地说了那糖葫芦有多好吃,徐宁听着她的童言童语,也笑了起来。
等他们到了约定的地点,时间还早了一些,钱大成夫妇还没到,春婶便让徐景在那等着,自己要去买几个饼子路上吃,结果徐小芽非要跟着,又眼巴巴地看着隔壁的包子铺子,春婶见她这样,又一咬牙去买了六个肉包子,足足花去了十二文,让她心疼极了,可见着徐小芽欢呼的样子,她也跟着笑了起来,拿着东西牵着徐小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