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的葬礼在一个很古老的七进七出的清朝样式的大房子里,里边的鬼差忙碌的走来走去,引导一些穿着尊贵的客人来去进香、悼念。
看着大厅里孟婆的黑白大照片,她在上面慈祥的笑着,就像上一次阎王带我和九洲去她家她拿水果给我们吃的时候一样。脑子有点发懵,怎么仿佛刚刚见过的人转瞬就消失了,并且她还待我们那么好,自己忘性大忘记上班舀汤还自责了许久,这种落差带来的不真实感让人感觉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一样。
这么想着,路过的鬼差给我们塞了一把花,指着前面的篮子,“别挡路!去那儿放花上香!”九洲拉了我一把,我才没有被暴躁的鬼差撞倒。
“诶你……”我一把按下要论理的九洲,安慰道,“葬礼上,别说了。鬼差都挺暴躁的,别理他。”
“是啊。”他没再理会那个鬼差。
学着别人放花,上香拜了拜,虽说中国人拜天拜地拜父母拜神仙,不知道拜鬼可不可以,但是我还是拜了,还在心里诚心说着孟婆走好。
只是没见到孟婆的棺材,只见到照片。
葬礼上除了我们源源不断地有人来祭拜孟婆,每个人都带了各式各样的东西,很快放照片的桌子下就堆满了橘子罐头、苹果、糕点……鬼差一波一波的去整理搬走。
大家好像都挺忙的,独剩我和九洲穿着一身礼服在角落里站着不知所措,看不到无常,连黑无常也见不到,胖子也不在,想问话,鬼差脚都不停地略过我们。
于是乎只好自己转转悠悠到了后院,突然听到啜泣声。这抽抽嗒嗒的声音,居然是胖子的。
胖子躲在院子角落的一个亭子里,好大的袖子抹着泪,猛的回头,发现是我和九洲,表情放松了下来。
“你们怎么跑这儿来了?”他努力平复着情绪,想表现得正常一样,可是胖胖的胸脯短气一抽一抽的。
我和九洲对视,坐在凳子上,“我们上了香就不好在灵堂打扰了,找不着认识的人就往后走了走。”
“你没事吧,阎王?”我鲜少正经称呼他。
“害,没得事,前面还好吧?”
“灵堂里挺好的,有好多人来祭拜孟婆。”
“嗯,孟婆人太好的,帮了不老少人,大家都记得她的好,她也帮了我太多太多……”
胖子本来一个人伤心,内心悲杂无处抒发,我们在旁边,正好勾起他心里的回忆,也就抽抽嗒嗒慢慢说了出来:
孟婆,她真是非常好的人,
我刚下地府的时候,上一任阎王爷任职年限到了,急着走人,一点不负责,听我在世的时候被人污蔑杀害,为我鸣不平,把阎王爷位子传给我,但是他又什么都不教我,所以我刚上任的时候,底下小鬼都不服我,没人教我怎么审犯人,怎么画生死簿,
孟婆当时已经在黄泉工作一百多年,她那时记性还很好,(胖子抹了把泪)
见底下鬼差不给我干活,就抄家伙赶到我这儿来替我说话,她当时叉着腰,嗓门气吞山河, 把底下的人骂了个劈头盖脸,说我是新一任阎王爷,是兵就得听将帅,说我也是为了地府好,他们谁要是不干活她就抓去熬骨头汤。
(胖子脸上难见得出现了一抹笑,擦了擦眼角的余泪,又说着)
万事开头难……每天我得处理山一样的生死簿,忙的脚不沾地,忙中出错,无常送人发现送错了又把人遣回来,程序乱个大套,底下的人这个不满那个不满,都说我没能力,
我那几十年特别怀疑自己,真的以为我是生前也做不好官,死后也是个没能力的鬼。
孟婆听说我连轴转的工作,就常常来找我,真是像亲人一样,她和我说上一个阎王爷一开始也不会做事,不负责任去了,从来都是能做最少量的事就做最少的事,她还说我比他强多了,夸我工作勤快,学得快。
后来,我慢慢的才会处理现在地府大大小小的事,她的身体这几十年也慢慢的不好了,以前她来找我说话,现在我就找她说话,她有时候能认的我,有时候不认得我,不认得我,但是每次见了我都让我去她房子里坐,给我洗水果,给我说她屋后种的树长得好。
真是个好小老太太。
言罢,胖子双手捂着脸抹了一把,把脸上的泪痕也抹干净,长舒了一口气。
“她老人家知道你现在把地府管的这么好,心里肯定特别高兴。”我拍了拍胖子。
九洲点点头。
“害,没得事,我看看灵堂怎么样了,时间差不多该准备出殡了。”
“出殡?没看到棺材呀。”我迟疑道。
“孟婆本来就是地府的鬼,死了之后没实体,我想给她把形式办全,给她送到黄泉那儿。”
胖子解释道,起身看到我和九洲也跟着起来,说道,“你们不用去了,送葬的队伍阴气重的多,你们受不了,等会儿跟着无常回去吧。”
这么说着,我和九洲只能应下,最后安慰性地拍了拍他,“节哀。”看着他穿着肥大的官服,腰间系了白布走了。
回的时候是白无常带着我们,他看着我,终于忍不住说着,“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你的眉毛已经拧到天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