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守业一向以老而弥坚著称,这话可不能当作听不见:“老夫好得很,就不劳李机宜操心了,窦贼得了喘息,自然不会招供,李机宜若有疑问,自己去看吧!”
李彦微微点头:“想来也是,窦德成这边看来一时半会是不会有什么大的突破了,倒是江南血案,嗯……”
崔守业步伐微不可查的一顿,竖起了耳朵,就听李彦道:“我去忙了,崔阁领,告辞!”
说罢,他往自己办公的地方而去,崔守业听着脚步声远去,终究还是忍不住,侧头看了看。
这一看不要紧,却见李彦也正回头望过来。
两人对视。
一个眸光清明,熠熠生彩。
一个眼生血丝,暴躁难安。
“让我看看!!”
久违的无形眼镜戴上,虚空中传来言出法随。
一个情绪小人,从崔守业的头顶升起。
嘴巴张开,眉毛上扬,鼻孔涨大,整张表情呈现出一种防备的姿态。
“情绪反馈害怕!”
“推理开始!”
“害怕江南血案中隐藏的秘密暴露。”
“推理正确!”
崔守业立刻收回视线,李彦嘴角扬起,也转过头去。
“这老家伙果然有问题!”
昨天刑部看案卷时,李彦就加以试探,此时再试,配合天赋,得到了准确的答案。
崔守业跟江南血案,脱不了干系。
涉案多深,还不好说。
但他将案情压下,显然不是为公,而是怀有某种私心,此刻更害怕秘密暴露。
这条线索就非常宝贵了。
因为李彦去不了江南,润州那里的情况无法隔空获得。
而崔守业就在面前,从他身上查起,相比起来,就简单多了。
李彦走到自己工位,发现狄仁杰、郭元振和彭博通都不在,看来窦德成养的那些逃犯,还没拿下。
丘神绩和王孝杰还在窦氏商会总部查封物证,安神感搜集西市的云丹名目。
凉州的康猛和康德父子,这段时间一直追查叛逆崔县令曾经的动向。
手边竟然没人可用。
李彦觉得这样不行,处理了半个时辰公务,就溜达出门,往崇贤馆而去。
崇贤馆就是二馆六学中的二馆之一,后世更了解的名字叫崇文馆。
只不过要等李贤被立为太子,为了避名讳,崇贤馆才会改名为崇文馆,现在还是本名。
李彦走了进去,发现这里挺冷清。
不奇怪,后天就科举考试了,无论是馆中的学子,还是教学博士,基本上都往礼部南院那边去了。
李彦都觉得自己来错了,正要离开,就听身后传来惊喜的声音:“李机宜?”
李彦转身一看,微笑道:“苗佐郎,你在啊,我就是来找你的。”
“啊!快请!快请!”
苗神客颇有些受宠若惊,赶紧将李彦迎了进去。
两人在榻前坐下,他还亲自奉上热茶:“听说李机宜喜欢饮茶,请!”
李彦品了一口,眉头微扬:“味道不错,又有改良?”
苗神客点头:“都是李机宜慧眼识珠,谁能想到茶品也能有这般滋味呢……”
他说着说着,千般滋味,倒是涌上心头。
武后大权在握时,他是北门学士,分宰相之权,威风八面。
武后风光不再后,他立刻就被打回原形,变成了小小的著作佐郎,还要忍受同僚的异样目光。
由奢入俭难,苗神客受不了那些目光,干脆就来崇贤馆办公,眼不见心不烦。
李彦却没有半点小看北门学士的意思,这群人无论是能力还是眼界,都是一等一的厉害。
只可惜出身寒庶,又太过依附武后,武后一倒霉,他们自然也就受到牵连,地位一落千丈。
两人闲聊几句,铺垫完毕后,李彦开口道:“我此来,是为了崔侍郎的事。”
苗神客立刻起身,警惕的四处看看,确定了隔墙无耳后,才来到面前低声道:“李机宜请说,我定全力相助。”
李彦不是乱找人的,最初提出崔守业为求相位,不择手段的,就是苗神客。
此人代表着武后的立场,李彦猜测,武后很可能向崔守业伸出过橄榄枝,被那老头拒绝了。
武后表面上给人很强势的感觉,但实际上一直到李治病重去世,朝内反对她的力量都很庞大。
更别提这个时期,崔守业想要成为宰相,也不会巴结武后。
因为她说了不算。
不然的话,武后直接提拔自己的人当宰相就是了,何必用北门学士分宰相之权呢?
就是因为真正宰相的任命,她管不到,都在李治手中捏着,而李治也乐意让宰相的权力小一些。
李彦念头转了转,开始讲述崔守业与江南血案。
苗神客听了后,露出沉思:“此事确实古怪,江南道除漕运外,并不受重视,即便此案甚大,在刑部搁置便是,交由大理寺审核一次,也就过去了,何必诸多掩饰呢?”
李彦直言:“我怀疑崔侍郎隐瞒了什么。”
苗神客道:“请李机宜将案卷复述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