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尚未回户部述职,就因兼职五军统督府而受此流言之扰,若即刻同掌两府事宜,只怕流言就要若滔滔洪水那般,携猛烈攻势,对着盛氏和皇后、公主而来。臣一人名声事小,盛氏数百载的清名却不能因诬陷而染瑕;皇后和公主更不能因此受到不公之抨击!因此,臣才迟迟未曾于户部报到。”
气晕了同僚的盛苑,不等来人抨击,就忽而提高声调,慨然悲声痛诉着自己的无奈和委屈,说到难处,更是以袖拭泪,泣咽连连。
虽说朝殿里的两班朝臣,基本上有九成九都是官油子,没几个把她的话当真;可眼见她用拙朴的演技,认真地演绎着官场小可怜的角色,大家还是不由自主地动容了。
要论不要脸,还得是这位啊!
堂而皇之的在朝殿上说谎,理所当然的认为同僚会顺势配合,没有任何压力地指鹿为马……实话实说啊,这脸皮要是没有三五倍的城墙厚,都做不出来啊!
虽说能站在朝殿里的官员,心理素质完全过关;可像这位这样泰然自若的,都不能说是屈指可数了,基本上也就她这一个!
关键是,她不要脸面,当着一众朝臣的面儿,在大朝会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阴谋暗算翻出来痛斥,可那些参与了谋算的、想浑水摸鱼的……却不能随意而为,还要捏着鼻子配合!
真真憋屈欸!
盛蒽在御座上把一众官员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她没有立刻应声,一双眸子在众人之间缓缓徘徊,随意调转。
“盛侍郎就算再有无奈,也不该违反律法规定,朝廷官制法规约定,出巡者复职需得及时,不可累月不归……”
有人反应快,没有像某些性子犟的同僚,想要揪着盛苑刚刚的那番不礼貌发言进行反制,而是迅速搬出法规,以法规办事。
“本官虽迫于压力延迟复职,可本官却不是不声不响避不见人的!本官之前曾递信于户部,更曾让安城侯代吾请假……此事安尚书是知晓的,汝等若是不信,自可现在问之!”
安随云本来捧着笏跟那儿看戏呢,却不想,盛文臻这个不当人子的家伙,又把他给扯了进去。
这下,他算是晓得捏着鼻子认的感受了!
可他又不能说她说谎了,毕竟人家之前的确递过假条,更跟户部申请了复职延迟批函,那函上,还有他亲自钤的印章呢!
可你要说她说的是真话,他这个当事人还有些发虚:那批准函上的印章是他前个儿才钤上的。
唉!遇上这么个不让人省心的属下,他也是醉了!
想他安随云在官场上驰骋这半生,从来都是他让人无语的,哪能想到,而今遇上这么个铜豌豆呢!
能怎么办?
只能咬着后槽牙,认了!
“唔,盛侍郎所言不假。”安随云板着脸,迈前一步,朝着周围同僚们颔首认可。
众人见他一脸不爽的样子,只当他这会儿还跟都察院闹别扭呢,登时噤若寒蝉,生怕安随云真翻了脸,到时候在拨款上难为人。
“好咯!”盛蒽见势,忽然发言,算做总结,“既然安尚书给盛侍郎背书了,那就说明盛侍郎不曾违规,此事便当过去,以后莫要再提!
盛侍郎,虽说你延迟复职情有可原,也不曾违规,可到底不大合适,五军统督府的事宜为要,户部右侍郎的职责就不重要了?
皇上既然信任你,对你予以重任,就是信任你可以平衡两个部门的政务,拥有兼顾两个部门的能力,你可不要让皇上和本宫失望啊!
当然,虽说弹劾你这事儿,确是误会一场,可你也不要记恨同僚,要本宫说,朝上诸位重臣能坚持依法依规办事,这本身就是极好的,是应该鼓励的,大家以后还要再接再厉才是!”
盛蒽一番话,把很多人想要说却还没说的话挡了回去。
许多话滚到嘴边儿的官员都气乐了。
很好!皇后果然不愧姓盛,不愧是盛文臻那厮的同胞亲姐!
好话赖话都叫她说了,把皇上搬出来给自己妹妹的事情定性,这以后想要翻出来再说也是不能了!果然,好本事哟!
……
下朝之后,安随云见盛苑一溜烟儿就往外走,就跟踩着风火轮儿似地,当即就想追上去。
可他还没跑两步,就让次辅古程蕴给喊住了。
“古阁老。”虽然不想停,可到底官大一级压人啊,安随云只能按捺着心里的咆哮,笑脸相迎了过去。
瞅到这一幕的朝臣,脚底下都不利索的踉跄了几下。
好家伙,合着你安随云会笑啊!
只是咱级别不够,不配你给个好脸子啊!
气恼不已的御史们,毫不吝啬的朝安随云扔眼刀子。
这也就是眼刀子不能具象化,要不然,只怕就要成就“古有草船借箭,今有尚书集刀”的笑谈了。
“安尚书,不知你今日可有空,和老夫漫步一谈呢?”
古程蕴笑眯眯的捋着胡子,瞧着很好说话的样子。
只是,他虽然摆出了询问的态度,可安随云却不能把人家的平易近人当成了真的和蔼可亲。
别说他这会儿有工夫,就是忙,那也得给次辅留下充足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