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清晨一直到日落西山,园林中的宾客终于散去。
黄廷然以为自己可以松口气了,舒适地靠在椅子上,肆无忌惮地揉鼻子搓手伸脚。
“公主,都准备好了。”一个侍卫过来禀报道。
赵今安点点头,看向黄廷然。
“走吧,黄公子。”
黄廷然欣然起身,伸了个懒腰。
“太好了,可以回医馆睡大觉了。”
赵今安伸出右手食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非也,你还得为今日盛宴隆重收尾。”
“啥?!”
黄廷然哀嚎一声,抱头蹲在了地上。
“不去,我哪里都不去,你杀了我吧。”
早知名扬天下如此艰辛,他还不如老老实实待在巴蜀家中。
老婆孩子热炕头,相比在料峭春寒中受冻,又能坏到哪里去。
“哞——”
一声牛叫传入耳中,黄廷然心里发怵,抬头看去。
一头花枝招展的大黑牛映入眼帘,两个牛角上各挂着一个四方宫灯,灯上绘有花鸟,还有一个“黄”字若隐若现。
牛背上铺了喜庆的红色坐垫,就连牛尾巴上,都用青草和鲜花装扮了。
黄廷然见状,忍俊不禁。
“敢问这位香气扑鼻的牛兄,到此有何贵干?”
他担心黑牛拱人,不敢离得太近。
赵今安却不害怕,她靠近黑牛,摸了摸它的头。
“牛兄盛装打扮,特意来驼黄公子去游街。”
“游街?骑牛?疯了吧?”
黄廷然抱住报春亭的柱子,惊恐地看着赵今安与大黑牛。
“古有老子骑青牛出函谷,今有黄廷然骑黑牛游盛京,岂不妙哉?”
听到熟悉的声音,黄廷然扭头看去,只见一青衣女子自花丛走去。
待她走近,黄廷然气道:“孟时,又是你出的主意,对不对?”
孟晚寻气定神闲,将手搭在大黑牛背上。
“雅俗共赏这个词你不陌生吧?今日园林盛会接触的是名门贵胄,黑牛游街则是面向广大的普通百姓。”
黄廷然一脸警惕,质问道:“普通百姓又不懂诗词字画,面向他们做什么?”
“赚钱,赚大钱啊。”孟晚寻回道。
豪门贵胄迟早有审美疲劳的那一天,广开财路才是长久之计。
“这钱不赚也罢,我要回去睡觉!”
黄廷然松开亭柱,转身就跑。
可还未跑出两步,就被半夏抓了回来。
孟晚寻一咬牙,伸出右手,“五十两!骑不骑?”
“不骑!”黄廷然毫不犹豫道。
赵今安也伸出双手五指,“一百两!快点过来!”
黄廷然见自己占了上风,得意地摇了摇头,还冲她们扮了个鬼脸。
“我不,我就不,有本事杀了我啊。”
孟晚寻脸上浮现出失落的神情,让半夏松开了黄廷然。
“既然如此,我就不勉强你了。”
赵今安叹了口气,语气疲惫道:“罢了罢了,本公主也累了,来人,摆驾回宫。”
黄廷然已经做好了与她二人僵持小半个时辰的准备,见她们轻而易举地就放弃了,顿时心虚不已。
“这就走了?那我怎么办?”
“黄公子,你依然可以回医馆厢房居住。”孟晚寻声音温和道。
赵今安抱了抱大黑牛,伤心道:“大黑牛啊大黑牛,辛苦你了,可以回去吃草了。”
她看向黄廷然,笑道:“抱歉啊,今日风寒,还让你吹了这么久的风。”
“无妨,我回去熬副药给他喝就行,公主,孟时先行告辞了。”
孟晚寻向赵今安行了一礼,转身往外走去。
半夏越过愣在原地的黄廷然,追上孟晚寻。
“等等!”
黄廷然叫住准备离开的几人,深吸了口气。
“这牛,我骑,这街,我游。”
孟晚寻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在转身的瞬间又消失不见。
“不必勉强自己,没关系的。”
和赵今安联手演的这出以退为进,还挺好用。
“不勉强,做朋友最重要的就是讲义气。”
黄廷然摆摆手,感动地看向孟晚寻和赵今安。
“你们想方设法让我声名远扬,还帮我熬汤药,我却如此矫情。”
说着,他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壮烈地朝大黑牛走去。
他想游街,他可想游街了。
本想耍赖让她们换个坐骑,要下看来是没希望了。
半夏困惑不已,问道:“这到底是感动的泪水还是害怕的泪水?”
孟晚寻用手托着下巴,嫌弃地摇了摇头。
“这是纠结的泪水,一边害怕凶猛的大黑牛,一边又害怕自己出不了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