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晔挥退了一旁的宫人,走到小亭子里。
水面上被撒了一撮鱼食,一尾尾锦鲤争前恐后前来抢食,红的艳,金的闪,似锦似缎,若火若霞。
女孩将身子探出拉杆外,白若霜雪的手腕露出来,指尖捏着细长嫩绿的枝条,尖端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池子里的鱼。
鱼张嘴还没吞下一口食,便被枝条打了头,尾巴一摆往远处窜了点,下一刻又犹犹豫豫荡回来,小心翼翼探头。
一人一池鱼,乐此不疲。
君晔走过去坐下,将人揽腰往怀里抱,枝条兀地离了水,没人逗扰,下面的鱼欢欢喜喜咬食吃。
墨芩晃着手里的枝条,仰头随口问:
“朝堂上怎么样?”
君晔视线落在女孩的侧脸上,细小的绒毛在暖光里镀了一层光晕,使她的皮肤越发白皙透亮。
开口想说‘没事,一切都很顺利’,但话到唇齿间一转,脱口而出的是:
“他们都想让我废后。”
墨芩揪叶子的手一顿,揶揄地看向他。
这样的话说多了,墨芩也就知道他是什么目的,君晔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移开视线落到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说出他在心里谋算了好久的话。
“墨家的事,若是你想让我……”
墨芩听到这话,满不在乎地摇摇头,“公事公办呗。”
谋反乃是大罪,就算这次侥幸逃过一劫,暗地里他们也断不会感恩戴德,只会谋划着下一次,再不失手。
且他们对自己来说无甚感情,甚至还想着怎么算计利用她,她没有救他们的打算。
此话一出,君晔非但没有觉得宽慰,反而是心猛地往下沉了沉。
公事公办。
他环在墨芩腰间的手紧了一分,像是抓着一团雾,生怕散了。
女孩的身子娇软,他总是爱不释手,想要多触摸几分,恨不得揉进骨子里。
此刻君晔低下头埋在女孩颈间,浅淡清雅的香气灌了满腔,他固执地说,“你哄哄我,跟我撒撒娇,我就能让墨家的人都无性命之忧。”
墨芩手里的动作顿住,彻底将枝条丢了手,抬手扯了扯君晔乌黑的绸缎般的发。
“若是你想,我还可以饶君忱……”一命。
墨芩打断他的话,“君晔,我想吃鱼。”
玄色的衣袍将女孩遮了大半,夏季的天气带着点燥热,墨芩觉得自己被他这样抱着,即使坐在湖边,她都快要热出汗了。
君晔知道墨芩大约是真的不想,他微微松手,抬眸看向池塘。
“你要吃池子里的?”
池子的鱼是专门养来观赏的,品种稀有,价格昂贵,好看是好看,但吃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墨芩微讶,有些哭笑不得,“这些鱼又不好吃。”
君晔这才将目光移回来,“嗯,我让人去支会一声,中午做鱼。”
水面上的鱼食,不知何时被抢空,原本一簇簇的鱼渐渐散开,偶有蜻蜓点水,荡起一圈圈涟漪。
墨芩直起身,抬手勾住君晔的脖子,凑上去一口咬在他的喉结上,将他颈间的肌肤磨得微微泛红,才松了口,抱着他蹭了蹭。
似无奈般的低哄在他耳畔响起:
“阿晔,我会在,你不用这样。”
细密的痒意瞬间席卷全身,君晔僵着身子,浓密卷翘的睫毛颤了颤,心里那片阴云像是被撕破了一个大口子,光从中倾泻下来,他感到里微微的暖。
“嗯。”
不管之前是多么尊贵的身份,扒了衣服进了监牢,都一样。
牢房里梁语冰和君忱关在一起。
纵使那天的婚礼没办成,但她到底是上了玉牒,从正门迎进去的尊逸王妃,自是有难同当。
况且梁家人也在其中,左右都逃脱不过。
“表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们还能出去吗?”
被关了几天梁语冰身上脏乱不堪,还渐渐有了股馊味,但她的眼睛却还是亮的。
她始终记得,故事最后君忱当了皇帝,所以现在她的心里还抱着期待,觉得自己只要熬过这一劫,好日子就在后头。
君忱却没那么乐观,他现在已经没机会翻身了。
到了现在他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云容盛给摆了一道,毕竟谋反的狱友里没有云家人。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迁怒梁语冰。
这一切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若不是这个女人,他定会小心谨慎,断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呵,出去?你还是想想怎么填饱肚子为好!”
梁语冰愣住,“什么意思?”
难道君忱没留后手吗?
她努力回想剧情,却想不起什么有用的东西。
那本书是她两三年前看的,剧情什么的都忘得差不多了,而且那个作者似乎也不怎么会权谋,有关的剧情都是一笔带过,比某些史书记载的还简约。
她甚至都不记得君忱是不是坐过牢了。
君忱坐在茅草堆上,双颊脏污又消瘦,眼中满是晦暗,“意思就是出不去了,想从这儿出去,得等到刑场的那一天!”
梁语冰瞪大双眼,眼底的希冀被毁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