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东来一觉醒来,满头大汗地坐了起来。被惊醒的吴秀芬转身看了他一眼:“怎么了?才六点过,再睡一会吧。”
田东来用手揩了一下满脸的汗水,摇摇头,翻身下床,“不睡了,睡不着。你说怪不怪,刚才我做了个梦,梦见我爸了。”
“爸跟你说啥了?”
“也没跟我说话,只是看着我笑。”
“这是好兆头呀,说不定你运气就要来了。”
“成天就知道胡说八道,我一个扛木头的临时工,能有什么好运气,难不成厂里还会把我这个临时工转正了?我是想我爸了,所以才会梦到他。”东来没好气地拿了洗脸帕,推门出去洗脸。
嘴里嚼着馒头,田东来端着个大玻璃罐子,罐子是以前买桔子罐头留下的,里面泡着浓浓的茶,足够他一上午喝的。
路上遇到不少来上班的工友,当搬运工的都是些实在人,靠体力挣钱吃饭,没那么多虚头巴脑的。以田东来的性格,很容易就融入到这个集体里,大家说说笑笑地一起朝车间走去。
刚到车间一会儿,小组长老曹就走过来。老曹是木综厂的正式工,也是负责带他们这帮临时工的组长之一。他跟大伙儿说,今天岷江上游有一批原木漂过来,车间的工人分两处去,一部分人去河边打捞木头,剩下的人在堆码场堆码。
今天天气好,不冷不热的,很适合干活。田东来他们很快就将第一批原木堆放整齐。在等河边送上来第二批原木时,大伙儿都坐在场地边喝茶、抽烟。
“今天大江怎么没来?”田东来喝了一口茶,眼睛扫视了一下场内。
老曹抽了口烟,指了指靠边坐着的一个小伙子,“他叫江小顺,大江的小儿子,大江病了,让他儿子来顶两天班。”说着冲那个年轻人喊道:“小顺,过来跟叔叔伯伯打声招呼。”
年轻人站起身走了过来,小伙子长得眉清目秀,倒不像是个干体力活儿的。
江小顺走过来,依着老曹的指点,挨个给大伙儿问好,人有些腼腆,一看就是个没什么社会经验的小青年。
“小顺,在上学还是在家里闲着。”有人好奇地问了一句。
“高中还没毕业呢,这一阵学校停课,在家闲着没事,过来帮我爸顶两天班。”江小顺红着脸回答道。
“哦,了不起,还是高中生呢。”知道江小顺居然是高中生,有人发出一声惊叹。
“你爸也是,舍不得这两天的工钱,让你一个知识份子来干体力活。”田东来放下茶缸说了一句。
“不是我爸让我来的,是我自己要来的。”江小顺急忙给自己爸爸辩解。
“哦?这是为啥呀?你这小身板儿,来这里下力吃苦,你是咋想的?”老曹听了,颇感兴趣地问了一句。
“我妈有病,常年在家,我哥当知青去了云南,家里就我爸一个人挣钱。我都这么大了,不能光花家里的钱,也该为家里做点贡献,我这才寻思着到厂里来帮我爸顶两天班。”江小顺给大伙儿解释道。
老曹伸手拍了拍江小顺的肩膀,“看不出,你还是个孝顺孩子。你放心,有事咱们这帮叔叔伯伯照应着你。”
正说着话,第二批原木拉了上来,老曹赶紧招呼大家开工。田东来把茶缸小心地放在办公室的窗台上,戴上劳保手套跟着大伙儿走了过去。
等把原木堆码完后,江小顺摘下手套,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看着眼前堆得高高的木材,这可是自己的劳动成果,自己再不是吃闲饭的人了,终于可以为家里做点贡献,他打心里为自己感到骄傲。
田东来走了过来,拍了一下江小顺,“走,过去休息一下,大太阳下晒得慌。”
“哎,谢谢叔。”江小顺转身和田东来一起往休息间走去。
远处驶过来一辆装卸原木的叉车,开到原木堆边上转弯的时候,速度有些快,角度没有调整好,叉车的叉臂正好撞在原木堆上。只听“哐”的一声,堆砌得整整齐齐的原木被叉车臂推得松开了,片刻之后,上层堆放的原木一根根从上面顺着就滚落下来。
听到这声响动,田东来和江小顺回头一看,顿时吓得目瞪口呆,原木堆顶上向下滚落的木头朝两人砸了下来。千钧一发之际,田东来把江小顺往外使劲一推,江小顺踉踉跄跄跑了几步,摔倒在地。
“砸到人了!”工人们高声喊了起来,纷纷朝原木堆跑了过来。老曹第一个冲到事故现场,还好,从上面落下的原木不多也不太粗大,就几根,直径都在半米左右,其中一根正压在田东来的腿上。
叉车师傅脸色惨白愣在原地,老曹愤怒地冲他大吼了一声:“你他妈的还愣着干嘛,快过来救人。”
叉车师傅回过神来,“哦。”了一声,赶紧跑过来帮着搬木头。随后赶来的工人们一起合力搬开滚落下来的原木,把田东来从原木下拖了出来。
田东来双眼紧闭,牙关紧咬,已经痛晕过去了,左腿呈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