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亮起来,有阳光照进了小树林里,班长把人都叫了起来,不时用脚踢着那些赖着不起来的人。德成这帮壮丁早就醒了,木然地坐在地上,看着周围当兵的在忙活着,目光里的惧怕已经少了很多,更多的是面对未来不可知的迷茫。
吃过简单的早饭,班长带着大家继续上路,沿着小树里走入田间,德成他们走在队伍的中间,前后依然有人持枪看守着。此时,太阳已经完全从天边露出来,夏日的清晨还不算太热。班长在前面对大家喊道:”趁到天凉,加紧赶路,最好中午就赶到集合的地方。”众人胡乱应着。
德成麻木地跟着众人走着,身上被紧捆着,用麻绳和其它几个被抓的壮丁拴成一串,不时会被前后的人拖得趔趄几步,好几次险些摔倒在地。随着太阳越升越高,天气也越来越热,树上的知了叫得人心烦意乱。一股股汗水顺着德成的额头往下流,头发早就打湿了,一缕缕地贴在脑门上,显得很狼狈。眼睛也被汗水侵染,火辣辣的疼,德成不时地眨着眼睛想缓解一下,眼前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汗水把他的衣领完全打湿了,汗湿的衣领又把他的脖子摩擦破了皮,红肿一片,汗水澿着生疼生疼的。他在尘土里脚步踉跄,口干舌燥,头晕眼花,木然地拖着别人走或被别人拖着走,心里只想尽快结束这段折磨人的旅程。
走了不知多久,德成感觉双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只是凭着本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别人后面。当所有人在一个村子停下来的时候,他依然在小步地往前挪着,跟在他后面的人不得不死死拽住绳子。卢二狗看见了,走过来踢了他一脚,德成这才清醒过来,停下没再往前走。
一名军官顶着烈日朝他们走过来,班长见了忙上前立正,抬手敬了个军礼:“报告长官,七连二排三班前来报到。”
这位军官衣着整洁,军服的立领上缀着两杠一星,是个少校。少校皱着眉看了一眼面前这群像叫花子一样的士兵,侧身向班长问道:“林三,这回战果如何?”
林三笑着从衣服兜里摸出一包香烟,抽了一支递给少校;“薛副官,托你的福,这回总算完成任务了,补充了六个青壮。”
薛副官抬手推开林三递过来的烟,从自己的衣兜里摸出一包骆驼牌香烟说:“抽我的,你那个烟太燥辣了。”
林三笑嘻嘻地收起自己的烟,从薛副官的烟盒里抽了一支烟说:“你这个烟,一根就要当我的一包,价钱贵多了,市面上还买不到。沾你的光,打个牙祭。”说罢擦燃火柴给薛副官和自己把烟点起。
薛副官抽了一口烟:“林三,你莫要哄老子哦,六个全是青壮?不会是又找了几个糟老头子来糊弄我吧。”
林三往德成他们站着的方向指了指:“你自己去看嘛,是不是青壮,你还分不清楚吗?”
薛副官看了眼,点点头说:“不错,你这回没有拉稀摆带,带回来的都是硬货。”说着,随手把烟头扔在地下,卢二狗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在地下仍是燃着的烟头,喉头上下蠕动。
“林三,你把他们带到团部去,登个记,让老莫分到缺人多的班排去。”薛副官指了下前面的一个农家院子。
“薛副官,我们班也缺人得很,你看这回可不可以都补充给我们连嘛。”林三笑嘻嘻地看着薛副官。
“你倒是想得美哦,现在团里到处都缺人,好不容易来了六个青壮,你想全都吃下,也不怕撑死你。”薛副官摇摇头。
“薛副官,这六个是我们辛辛苦苦才征召到的,还是多少给我们留几个嘛。”
薛副官低头想了想,伸手冲林三比了两个指头:“最多给你留两个,其他的都交给老莫分配。”
林三立正给薛副官敬了个礼:“谢谢长官。”
薛副官转身看了眼面前的这队士兵,对林三说:“一会儿办完手续,你还是喊你手下这群叫花兵把各人收拾打整一下,该洗澡的洗澡,该剃头的剃头,趁这两天部队在这里休整,把衣服也洗一下,跟个叫花子一样,成什么样子嘛。”
林三陪笑着说:“前段时间不是一直在撤退赶路嘛,哪有时间管这些哦。”随即对手下的士兵吼道:“都听到薛副官说的了吗?一会儿解散了,都去搞一下个人卫生,老子要检查的,不合格的今天晚上就不要吃饭了,听到没得?”
站得东倒西歪的士兵有气无力的答道:“晓得了。”
士兵们解散了,薛副官去忙其他的事,林三则带着卢二狗押着德成这批壮丁去了团部。见到负责分配兵员的老莫,林三把薛副官的话给他说了,又摸出烟给他点上,老莫倒也爽快,让林三自己挑两个。林三看了眼屋里的六个壮丁,指着德成和另一个看起来有点肥壮的小伙子说:“就他们两个了。”
在团部办完手续,卢二狗给德成他们松了绑,又去军需处领了两套旧军服,让德成他们捧着跟林三回到驻地。
驻地一片安静,大多数人都在睡觉,剩下的不是在洗澡就是在洗衣服,没有人大声说话。林三带着他们来到一顶才搭起的旧帐篷里,帐篷里也睡了不少人,林三穿过睡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