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弃觉得黄仲平这个太医挺矛盾的,当年自己拉拢他时,他还不情愿,可后来,对自己却是越来越上心。
太医院拿出来的金疮药,当然是好东西,止血生肌还有一股清凉感,不像军中的金疮药,效果是不错,可一倒下去,简直是伤口上撒盐,任你是无敌铁汉都恨不得仰天吼三声“痛死啦”。
张勇受伤也不是第一次了,绷着一股劲打算再忍一拨疼痛,结果药粉一倒下来,他咦了一声,疑惑地问:“这药……不痛啊?能用上太医院的药,这辈子真是死也值了。”
“出息!”钱济骂了一句,脱下自己的披风给张勇盖上,许迁也脱了一件。张勇强撑着说笑了两句,可是脸色苍白,失血过多,还凶险着呢。
边上士卒们拿头盔当锅,抓起雪挂火上煮出热水。
“你睡会儿,熬过今夜就好了。”钱济拍拍张勇,说给他听也是说给自己听,“张勇啊,你可得争气点,王爷都说能带咱们回城呢。”
“您放心,我还等着跟王爷立功呢。”张勇闭着眼嘟囔。
钱济看他唇色雪白,偏偏一群人带的都是干粮,想给他吃点什么都办不到。
夏天弃微一犹豫,从怀里掏出一包松子糖,拿出一粒丢到热水里化成一锅糖水,让人喂张勇喝下去。
这松子糖还是离京时,他特意打发顺子去买的,跟当年清韵让黄仲平买的味道一模一样。他一直舍不得多吃,不过今夜,他给了张勇一颗,自己嘴里也塞了一颗。只要能把眼前这些人活着带回凉州城,他就有了第一批人心。
他靠坐在山洞石壁上,松子糖的甜味在嘴里化开,他伸手隔着荷包捏住香囊,就好像当年自己喝完药第一次吃到了一颗糖,那甜味,甜到了心里。要是清韵知道今日的事,她会怎么说?耳边依稀响起清韵的声音:“殿下,你做得好!”他嘴角含笑,往火源方向靠近了些,一腿屈膝,伸手抱膝,沉入梦乡。
好像未睡多久,听到积雪落地发出的沙沙声,夏天弃一下惊醒过来,钱济和许迁两个军靴上还有雪化开的水痕,显然是巡视守夜后刚入睡,张勇身边一个士卒忙着用雪水给他额头降温。
“发热了?”他起身走到张勇边上。
“王爷!”那士卒抬头看到是夏天弃,“您再歇会儿,小的们几个轮流看着呢。张百户这热有些退了,受伤后都会发热,只要能退下去就没事。”久病成良医,他们这种当兵的,受伤多了,经验就有了。
“你是哪里人啊?”夏天弃也睡不着,索性坐到张勇身边,与这士卒闲聊。
这士卒目光有些躲闪,低声说道,“小的是罪臣之后,跟家里人一起发配来守边的。凉州这儿苦寒,匈奴人又时不时偷摸进来,如今家里也只有小的一个了。”
“没事,等立了军功,将来就能恢复良籍。”夏天弃安慰了一句。
那士卒用力点头,“小的听王爷的。”王爷说他立功后有望改变罪人身份呢。
“等恢复良籍了,娶个好媳妇,多养几个孩子。”
那士卒二十多岁,看着十五岁的王爷一本正经跟自己说娶媳妇的事,有些感动,又有些想笑,“王爷,您有没有定下王妃啊?”
“王妃?”夏天弃垂眸。他要王妃干什么?一想到有陌生女人靠近自己身边,他就想到宫里那群女人,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杀人。
“你小子胆肥了,王妃是你问的?”钱济刚好翻身,半睡半醒间听到这话,伸脚踢了那士卒一脚,“王爷,王妃漂亮不?”一看夏天弃那样,挺像少年怀春的啊,他一脸正经,“王爷,我跟您说,好女人抢手,下手一定要快。”
好女人?夏天弃不想再谈,含糊地“嗯”了一声,不想再谈这话题,“钱校尉……”
“您要看得起我,就叫我钱济、阿济,都成!叫许迁也是,别再叫我们什么校尉,嘿嘿,听着就生分。”
“好。钱济,你选几个轻身功夫好的,最好还能说匈奴话的。我们到四更时分,摸到匈奴人那里去,查看一下。”
许迁一直在假寐,听到夏天弃安排差事,也睁开了眼睛,“王爷,我会说几句匈奴话,我跟您去,让钱济留下。”
“我……”
“你轻身功夫没我好!”许迁一句话堵住了钱济的嘴,“要是因为你轻身功夫不行,坏了王爷的事,你就是罪人了,争什么争?”
“行,我带人接应。这活我得干,谁都不能拦我!”钱济一脸谁要拦就跟谁急眼的样子。
许迁想想,若是夏天弃和自己几个暴露了,钱济接应不接应都一样,大家被匈奴人包饺子,也就是先死后死的事,索性不跟钱济争论了。
夏天弃在心里将自己要做的事想了一遍,“我们准备下山,留两个人在这儿照料张勇。”
“王爷,张勇还未醒,万一匈奴兵杀上来……”
“只要匈奴兵以为我们都跑了,就没人会想到山上还留着人。”夏天弃觉得成功机会还是很大的。
钱济听夏天弃是打算突围了,想想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