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韵一夜无眠,一直到院子里有轻微的扫雪声响起时,才闭目沉睡过去。
哪怕她内里是强大的灵魂,这身体到底是个十一岁的小姑娘。这一睡下,倒是发起热来。昏昏沉沉间,她还是撑着留了两分神智,听到庄嬷嬷过来看了看,还有人喂了自己喝水喝药。
一直到下午,她闷出一身薄汗,终于又醒了过来。
祈年殿里一片安静,慧儿守在自己床边,看她醒了,高兴地起身,“清韵,你终于醒啦,上午看你发热,庄嬷嬷还担心呢。”
“谢谢你,慧儿,又麻烦你了。”
慧儿长了一张圆脸,笑起来甜甜的,听到她的话,摇头说,“咱们是一起进来的啊。再说,照顾你我也得了好处呢,庄嬷嬷让我不用再做院里的粗活,调到静心斋来,跟你一起照顾三殿下了。”
顾清韵点头,让慧儿来照顾夏天弃,她觉得挺好。她比自己小一岁,入宫之后就在祈年殿做些洒扫之事,心思倒也单纯,她来照顾夏天弃,必定不会出现奴大欺主之事。
“你热退下去了,庄嬷嬷说只要退热了就没事了,等会儿我再煎一碗药给你喝。你饿不饿?外面火炉上热了粥,我给你端一碗吧。”慧儿摸摸她额头,长出一口气。
顾清韵自然知道要养好身体吃好喝好很重要,喝了一大碗粥,感觉肚子里有些食物了。两人正在闲聊时,外面传来说话声,原来是珍珠来探望她了。
“清韵,你和珍珠姐姐说话,我去外面火炉上烧一壶水。”慧儿很有眼色,看到郑贵妃宫里的珍珠来探望顾清韵,也没多问,给她们让了地方。
珍珠走到床边,看顾清韵脸色发白地趴在床上,“你这是……这是什么无妄之灾啊。”
“劳姐姐挂念,总算是没事了。”顾清韵笑着谢她,“姐姐坐这边吧,恕我不能起身了。”她移动的幅度略大,不由闷哼一声,痛的脸色有些发白。
“你别动,伤口可是裂开了?让我看看伤得怎么样……”珍珠生怕她伤口裂开出血,连忙掀起薄被查看。
杖刑,伤的都是屁股大腿和腰上。要是其他人,受了杖刑可没有躺着休息的命,当初珍珠被罚了几杖,还得去干活,才会在饭堂被顾清韵撞见,赠了药。
祈年殿里李太妃不说话,夏天弃最大,顾清韵也就能卧床歇息了。
为了伤口快些长好,她身上只穿了最轻薄的里衣,珍珠掀被看伤,她上衣往上翻露出了腰眼。就见腰上雪白的皮肤上,一块如水滴型的红色胎记露了出来。
珍珠看到那胎记,不由脸色微变,下意识伸手往那胎记上按了一下。
顾清韵被她手指上的寒意一激,忍不住动了动,抬头后侧,看到珍珠脸上一片凝重。
“珍珠姐姐,怎么了?”
“没……没什么……”珍珠放下被子,“你伤口还好,没有裂开……”
顾清韵审视地看着她,明明她是趴着,珍珠在她的目光下愣是感觉自己是被俯视的一样,竟然有些心慌的感觉,连忙垂下眼睑,避开了顾清韵的打量。
“珍珠姐姐,我这胎记,是天生就有的。”她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胎记到底有何说法,难道原身不是贫家女吗?她稳住心神,试探地说道,“我从小在青州长大,在京城人地生疏,宫里的日子也是朝不保夕……”
珍珠听到顾清韵说宫里的日子朝不保夕,犹豫了一瞬,试探地问道,“那您是想离宫吗?”
“姐姐知道的,进宫了除非年岁到了,或者得了恩典放出去,我想出去,也出不去啊。”
珍珠听到她的话,转头看了门外一眼,确保周围没有第三人了,压低声音说道,“奴婢可以送您离宫。”
顾清韵不由皱眉,珍珠这自称……她盯着珍珠打量,看不出她表情有假,“珍珠姐姐为什么帮我?”
珍珠咬了咬嘴唇,问道,“您知道……您的身世吗?”
“我的身世?”顾清韵翻找着原主的记忆,“我从小无父无母,跟着伯父在青州长大,青州旱灾活不下去了,伯父就将我给卖了……”
“小姐,您是定北将军顾家的后人啊!”
“顾家?”
“当初雁门关被攻破,顾夫人派人护送了大公子的妾室逃出城,那妾室怀了身孕,逃回娘家后生下了您,可惜她难产死了。您伯父其实是您舅舅。”
“那我舅舅也姓顾?”顾清韵是不能知道旧事的,所以她得问个明白。
“其他的,奴婢不知道了。”
“那你怎么会知道我是顾家人?你怎么会来宫里?”
“奴婢受了顾家大恩,想到大将军和少将军们死得惨,还……还背了畏敌不前、作战不力的污名,奴婢是跟着于公公一起进宫的。我们想要为大将军和少将军报仇,可是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听到“畏敌不前、作战不力”八个字,顾清韵伸手捏紧为了拳头,说话依然沉稳,“顾家死了十年了,十年前你也才十来岁,怎么会受了顾家恩惠?于公公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