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死死盯着他。
昨夜见过了那具尸体,江平潮不敢掉以轻心,他用春雪的剑劈开了木盒,里面没有金银玉珠,更无奇门暗器,仅一张薄薄信纸,上书三个字:留活口。
没头没尾,实在莫名其妙,江平潮却是认得这字迹的。
他解开了春雪的哑穴,问道:“昭衍让你将这盒子带给谁?”
春雪这才看清了盒中之物,也是满头雾水,却不肯回答他的话。江平潮见她如此顽抗,眉头皱得更紧,想着此处并非久留之地,正要杀了春雪再将她的东西带走搜查,目光又落在这张纸上,忽然怔住。
“他八成是说,让你将此物交给江烟萝。”江平潮面露笑意,“江烟萝就在这山里,你不敢暴露端倪,是要去到镇上再托人把东西悄悄送回来吧。”
春雪登时色变,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
话音未落,她自知失言,狠下心来就要咬舌,被江平潮眼疾手快点了穴道。
“因为他写的这张字条,就是给我看的。”江平潮终于笑出了声,“留活口,留活口……是了,以阿萝的手段,鉴慧应当尚在人世,我不急着杀你。”
春雪瞪大了眼睛,她到底不是个愚笨之人,已然明白了鉴慧今日冒险上山的真正目的,可惜身不能动,口不能言。
江平潮反复将这三个字看了几遍,想到春雪方才两次试图自尽,还故意激怒自己下杀手,他思及当初江夫人被方怀远误杀一事,脑中闪过了一个不甚明晰的念头,问道:“阿萝是不是在你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春雪脸色煞白,她虽然说不出话,但江平潮心里已有了数,不禁生出了一分后怕。好在悬于心头的大石安稳落下,他将字条揣入怀中,把满地狼藉掩盖得干干净净,俯身提起春雪,几个纵跃就消失在林间。
夕阳余晖终于消失不见,夜晚已然降临。
一年四季,冬天的寒夜总是最难熬的,街头巷尾的乞丐尚有草席破褥勉强御寒,荒山野岭的骸骨却只得枯叶黄土盖脸。
今夜无雨,霜寒浓重,有人踏过横七竖八的尸体,捂着右肩断臂处夺路疾奔,头顶月光幽冷,前方夜色暗沉。
一路疲于奔命,他不敢停,亦不能停。
荒凉古道将至尽头,他记得前方有一处河滩,野渡无人亦无舟,但有一条木栈长桥,只要快快过河再将桥拆去,或许就能逃出生天。
脚下用力一蹬,身如离弦之箭,顷刻飞过古道转角,他迫不及待地抬眼望去,只见残月寒光照得河滩惨白一片,使站在桥头上的那道人影恍若无常鬼魅。
白衣,血袖。
野渡,孤魂。
他眼瞳骤缩,想也不想便折身飞退,一步掠出五丈远,又要遁入丛林深处。
却有风声大作,一条长鞭纵跃而来,一抖一展,一圈一转,犹如长了眼睛的大蟒蛇飞天而起,死死缠住了他的脚踝,身躯顿时不受控地向后倒飞,他大惊失色,抬起仅剩的左手撮掌成刀,狠狠向鞭身斩去。
然而,掌刀未及鞭身,长鞭又是急抖,他整个人被这股大力抛起,寒意骤然笼罩下来,后知后觉地抬头一望,便见那道本该站在桥头上的人影已经掠至上方,右手持鞭画圈,长鞭重重叠叠地落下,将他身躯牢牢绑住,左手屈指成爪,紧紧抓住了他向上挥出的一掌。
“咔嚓”数声,如石碎,似冰裂,总归不该是从血肉之躯上传来的声音,竟在此刻响起了。
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他这条手臂已被冻得麻木僵硬,几乎没了知觉,连被生生捏碎筋骨也不觉得剧痛,鲜血未能立时喷溅出来,恐怖却是有增无减,他一咬舌尖,猛地折身倒挂,抬脚冲向对方面门!
纵然是死,也不可孤身下黄泉!
可惜他出脚虽快,却快不过龙蛇长鞭,那绕身三匝的鞭子倏地一荡,本是近在咫尺的两个人霎时又相隔数丈,他顺势投向河面,夜黑水深难觅踪,人一旦潜了下去,便难再被逼上岸来。
这无疑是他最后的生路,而他总算是如愿以偿,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
风声越来越大,可这水里怎会有风?
念头方起,眼前便是一黑,随即天地失色,万籁俱寂,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长鞭抖擞回转,为主人奉上了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而在长桥之下,无首的尸体才慢慢沉下去。
古道尽头又赶来一人,绛紫色的衣袂被大风用力扬起,女子手提血迹未干的双刀,轻如鸿雁般飞身而至,她只晚来不到半刻,这厢胜负已分。
“你就这么杀了他?”尹湄看着那沉入河下的人影,“我以为你会带回活口。”
方咏雩随手将头颅向她抛来,淡淡道:“把他活着带回去,才是最残忍的。”
他是谁?
他曾是天邪教的新教主,如今只是一具身首异处的尸体。
这场腥风血雨自黎川而始,至今已过去了整整一个月,周绛云当真是说到做到,但凡与灵蛟会、天邪教两派交好而不肯向他投诚归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